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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 第197节

      “云昭手中握有这样一支精锐,居然连出关中的意思都没有,你说,这算不算是明珠暗投?”
    张国凤摇头道:“你可能不知道,蓝田县的界碑已经快要抵达河南渑池了。”
    “你听谁说的?”
    “哼哼哼,新军中开始有渑池人了,你没发现?”
    “很多吗?”
    “不多,就三五个,我那一队就有一个,年底才从渑池过来的,读过一些书,这才被遴选进了新军。
    而蓝田县新军的军规里说的很清楚,非蓝田县子弟不得入新军,所以呢,我觉得蓝田县界碑就要到渑池,或者已经囊括渑池县了。”
    李定国想了一下潼关到渑池县的距离,叹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说云氏又拓地三百里?”
    张国凤道:“蓝田县拓地不用军队,这在蓝田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定国冷笑道:“云昭太自以为是了,军队就是手中的锤子,能开任何险阻。”
    张国凤笑道:“人家的锤子如今正在归化城破冰呢,听说归化城建成之日,就是云氏大军夺占归化城之时。”
    李定国摇头道:“不可能这么如云氏所愿的,建奴人中有思谋远虑之辈,他们在逍遥滩刚刚失去了一千两百人,而驻守归化城的建州人只有三百不到,完全依仗蒙古人降兵来控制一座对他们来说无比重要的城池,这没有可能。
    我料定,云氏在归化城跟建州人有一场恶仗要打。”
    张国凤瞅着李定国道:“何以见得?”
    李定国大笑道:“因为卢象升这时候在京师!多尔衮孤军深入京师以南,这本来很不明智。
    可是,他偏偏这样做了,距离建奴控制的本土太远,即便是劫掠到了物资人口,想要运回去,这一路上定然会被明军不断追杀,伏击,而卢象升,孙传庭,洪承畴这三人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多尔衮想要平安的回去,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
    你说,建奴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你以为他们的目的何在?”
    张国凤随手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张大明地理图瞅了一眼道:“你是说,卢象升走了,他们意在宣府,大同?”
    李定国轻笑一声道:“宣府,大同一旦失守,大明的长城防线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以后,建奴想要进攻大明的时候,河北,山西,都将是口子,那个时候,大明再想堵住建奴,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最重要的是,宣府,大同看守的并非建州人,而是蒙古人,宣府,大同没了,你以为蒙古人会怎么办?
    这些异族人抢劫大明朝早就抢成了习惯。
    哈哈哈,到时候,蒙古人蜂拥南下,建奴再次叩关,我想坐在京师的皇帝老儿一定会吓得尿裤子。”
    张国凤道:“还有蓝田新军在呢。”
    李定国摇头道:“新军虽然精锐,然而,人数太少了,那样的一支全火器军队,太依仗后勤供应了。
    如果建奴,蒙古人不跟他们正面决战,而是以骑兵的优势拖着他们到处奔走,处处攻击他们必救之所,不出一两个月,就能把高杰统领的那支军队彻底拖垮,然后再回头慢慢吃掉,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要是建奴,就这么干!”
    张国凤扛起锄头对李定国道:“走吧!”
    李定国愣了一下道:“去哪里?”
    “去找云昭,跟他在地图上打一仗。”
    李定国翻身倒在枯草上,捏断一根荒草含嘴里道:“我现在是一个十夫长,管那么多的事情做什么,你也歇着,明天还要在军中练习刺杀呢。”
    张国凤不耐烦的道:“你要是想去军阵上,就要先在地图上打败云昭那一伙人。”
    李定国哼哼一声道:“你是要找个老婆压在身下当你的农夫吗?怎么又对军阵感兴趣了?”
    张国凤道:“我是聪明人,不把那些不想让我好好当农夫的人全部弄死,你觉得我有机会当一个快活的农夫吗?
    快走,明明你想上战场想的快要发疯了,偏偏还要故意做作一番,你也不嫌累。”
    李定国站起身瞅一眼面前的这片荒地砸吧一下嘴巴道:“那个狗日的徐五想把老子给骗了,他谋划的什么果树林,桑麻地,粮食地,鱼塘,还有五亩地大的宅子,原来都需要老子亲手亲脚的去干啊!”
    张国凤笑道:“我喜欢什么时候都自己来,自己的房子自己盖,自己的田地自己伺候,自己的老婆自己睡,自己的孩子自己生……哈哈哈哈,这才是老子想要过的日子。”
    第116章 钉子,钉子
    冬天肃杀,代表着万物都进入了蛰伏期。
    崇祯十年的冬天非常的奇怪。
    几乎所有的义军,强盗们都开始开荒屯田的时候,唯有大明官府在庆幸大明国第一个几乎没有流寇的冬日如约而至。
    蓝田县开荒早就成了一种习惯,在牲畜工具齐全的情况下,在整齐划一的规划下,人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修水库,开荒。
    张秉忠的部将孙可望也用鞭子驱使着牛马跟义军随军家眷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新复耕着襄阳周边的田地。
    韩城大战之后,李洪基仅仅带了五十余骑兵,逃离了战场匆匆进入了山西。
    没想到,才进山西,原以为可以借助神一魁的力量东山再起,想不到神一魁却病死了,部下早已星散,四处投靠。
    恓惶无依的李洪基,在遭遇两次袭击之后,虽然杀死了不少心怀不轨的贼寇,却无法在山西立足,不得不再一次进入河南。
    行到孟津,眼看黄河滔滔,想要再回陕西的李洪基想起云昭那张阴沉的脸,终于长叹一声带着好不容易聚拢的七百余人上了毂城山。
    孟津几经战火洗劫,早不复当年孟津渡之盛况。
    在纵兵劫掠了贫穷的孟津县衙之后,李洪基已经是精疲力竭,不得不在毂城山休养生息。
    存粮不多,周边郡县又几乎空无一人,无可奈何之下,李洪基只好带着部下,在毂城山屯田。
    一场大火将南山坡上的荒草焚烧的干干净净,李洪基第一个扛着锄头走进了满是草木灰的荒地,埋头开荒。
    如果在开春时节还不能把这片田地复耕,下种,到了明年,如果局势没有大的变化,他们这些人就只好再次流浪。
    而此时此刻,在相对平静的大明土地上流浪太危险了,只要手里有一点武力的人,都想擒拿他这个昔日的闯王,向朝廷请赏。
    火焰漫过荒地,一块被荒草遮掩的巨石出现在李洪基眼中,踩踏着温热的土地,李洪基来到这块巨石前边,心血来潮之下,居然找来斧凿,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在这块巨石上凿下一个巨大的忍字!
    毂城山!
    “济北毂城山下,黄石公即我也!”
    李洪基抚摸着刚刚刻好的“忍”字低声道:“张良有黄石公传授神书,而后建功立业。
    某家的黄石公又在何处?”
    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侄儿李过见叔父长久的站在巨石边上没有离开,就小心的凑过来到:“闯王,莫要想太多,事已至此,该回去歇息一下了。”
    李洪基道:“我时运不济,两次三番起事,总不得好结果,连累你了。”
    李过嘿嘿笑道:“此时这般模样,比我们叔侄在边寨时期如何?”
    李洪基道:“也是,了不起重头再来,只是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李过道:“叔父说的是,我们最初的一批老兄弟都在,只要我们修养生息一下,让兄弟们四处去招揽兵马,不出两年,我们又会有雄兵十万。”
    李洪基俯身捏一把泥土道:“天下逐渐安定,对我们极为不利。”
    李过从草木灰里捡出一只石块,远远地丢出去道:“李锦说这天下不会安定太久的。
    蓝田云氏已然咄咄逼人,张秉忠困居襄阳也非长久之计,叔父只要待这两人重新扯旗之后,我们在乱世中一定有复起之机。”
    李洪基摇头道:“云氏富贵,不肯与我泥腿子等拧成一股绳,当初我们派人跟云氏联系,希望他们能在陕南起事,与我们陕北义军南北夹击,说不得早就拿下西安城了,然后再以关中为基业,再进军河南,山西,如同草原大火一般定能成席卷天下之势。
    这些年,我与张秉忠,罗汝才都曾经派使者前往,前后去了六人之多,可惜,只回来了三人。
    不论是胁迫还是好话说尽,云氏都是油盐不进,我甚至以为,他从心眼里看不起我们这些人。
    都是绿林好汉,只有他云氏自命清高,处处高人一等。
    现如今,人家成了朝廷高官,虽然没有与朝廷合流向我们发难,却在陕西给我们下了禁足令。
    如果我们这些人还能回到关中,何至于流落至此。”
    李过收起李洪基丢落的斧凿,瞅着石头上那个难看的“忍”字叹息一声道:“还是要忍啊……”
    李洪基笑道:“你刚才说的没错,怎么也要比我们在边寨的时候好上一千倍。
    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再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兄弟在,只要这乱世没有终结,我们兄弟迟早有翻身的一天。”
    李过神情凝重,李洪基却似乎因为凿刻了那个“忍”字之后,就把胸中所有的苦闷都倾泻了出去。
    回头对李过道:“我们还要招兵买马!”
    李过苦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幽暗的灯光下,云昭跟李定国两人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灯光下,让两人阴谋家的嘴脸暴露无遗。
    桌子上的地图已经被炭笔画的乱七八糟。
    “你凭什么认为蒙古人会帮你攻击建州人?
    这两次我假扮建奴,每次将要取胜的时候你都会派出一支蒙古骑兵坏我粮道,还从后面包抄我,这是什么道理?”
    李定国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云昭低声道:“我有蒙古内应。”
    “这不可能,蒙古人是我们的夙敌,没有和解的可能。”
    “我没有跟蒙古人和解,我只是鼓动他们自立,鼓动那些穷苦的蒙古人跟这汉人过好日子。”
    “谁会信你?”
    “人穷到极致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就像我们汉家父母,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的事情也能干的出来。”
    “所以蒙古人愿意追随你?”
    “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追随我,他们追随的是他们的食物,而食物只有我有。”
    “我听说草原上糊口不难。”
    “高杰他们在草原上干的事情就是让那些能勉强糊口的蒙古人活不下去。”
    听云昭这样说,李定国站起身,扶着桌子瞅着云昭道:“你在草原上干的事情跟我们在中原干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云昭同样看着李定国道:“可能比你们还要残酷一些,能带走的牛羊我们会带走,带不走的牛羊我们会杀死。”
    “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云昭长叹一声道:“为了让那些牧人失去一切,只能跟着我们走!为了极大的削弱建奴的力量,也为了不让蒙古人有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