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孀妻(重生) 第7节

      那小厮一惊,连滚带爬地跑进院子,边跑边喊道:“周管家,周管家,夫人在外遇刺了。”周叔快步带着府中护院来到府前,两个丫鬟上前扶住翠儿。
    翠儿这才有了力气站起身说话,“周叔,你跟我快去吧,晚些,再晚些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周叔神情也是焦急,但好歹是府中老人,处理事来定是要有序许多。随□□代几句,带着众府卫随着翠儿去了。
    见得众人离府,一偻背的小厮悄悄穿过抄手游廊,隐在那藤曼后溜进了南院。
    火烛摇曳,屋内人影晃动,静谧的院子里没有家奴护院走动的声音,那小厮轻叩房门,悄声报道:“二少爷,是我。”
    屋内没有动静,久久答了一句,“进来。”
    小厮推门进去,插屏之上乃是副山水隔江图,屏后隐约看出那人影。周清秋侧卧在软榻上,身上随意裹着件袖衫,半敞着衣领隐约可见那白皙的嫩肤。如瀑青丝缓缓在身间游离,他侧了侧身子,拿起那烟杆轻吸一口,悠悠道:“那人动手了?”话语间白烟溢出,四散在空中。
    小厮低头在地身体微颤,应了声“嗯”,半响解释道:“刚才夫人的丫鬟翠儿跑了回来,通知管家他们去了。”
    他换了姿势,一手撑着那软枕上,语气疑惑道:“哦?翠儿回来了,那夫人身边不就没人了吗?”
    “没有,听说那新招的护卫在夫人身边护着的。”
    他嘴角勾起,笑意难藏,放下那烟杆,赤脚走出屏风来到窗边,“那傻子吗?行了,你退下吧。”
    小厮领了话,躬身退出了周清秋的房间。刚出房门就一路小跑的出了南院,好似有什么吓人东西在这院子一般,一刻也不敢多待。
    开了窗子,冷风呼呼往屋里灌,吹得那锦帘乱舞。一肥壮的人影从梁柱后走出,笑道:“你不去救她?”
    周清秋冷笑一声,侧头看着那人,笑道:“救,为什么要救?”一面说着,一面将那青丝理置耳后。眼眸暗尘,褪去白日里端庄雅饰,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衫罩在身上,眉宇间透着一股狐媚的丽气。匀称的肌理线条又不似女子那般柔弱,透着的男子阳刚气概。
    何等美人,看得实在让人挪不开眼,可惜那美背上嵌着几条爬虫般的伤痕,扭曲着,交错着,看到了又不免让人心疼。
    那人拍了拍手,称赞道:“那日不是还在我面前演那芳心暗许吗,怎么今日就变了样子?周二公子这心当真是变得快呀!”
    他将那垮下去的衣裳向上拉了拉,青丝散落垂于胸前,眼睛咪笑地望着屋外那一抹翠绿,“你既然都知道是演的,还何必来问我这些?她要是死了,还省得我这般煞费苦心地去勾引她。她还是死了的好,死了,这郡王府就是我的了。”
    那人拱手佩服道:“当真还是二公子厉害,是小的眼拙,没瞧出公子这手段。”
    他没有看那人,“那些马屁的话就少说些,有这闲工夫何不把你那假账做得再真实些,免得又让人逮住了把柄,若还有下次,我也懒得再帮你了。”
    那人欠身,赔笑道:“公子说的是,小的定不会有下次了。”顿了下,又想起道:“桃香阁那里送来的姑娘二公子可还喜欢?”
    闻言,他身子一颤,瞥眼望向那人,微笑着盯着他,“甚是喜欢,过些日子还劳烦韦掌柜再去一趟,就要那新来的姑娘吧,我记得是叫,是叫……”
    韦掌柜接道:“赵妍儿。”
    他细指一抬,笑道:“对,就是她。她那一首曲子是真弹得不错,其他能力也是甚好。”
    韦掌柜会意,笑了笑,附和道:“公子喜欢便好,现在那苏苒苒生死不明,公子可要我将她带来府上?”
    他蹙眉细想一番,手藏在衣袖下,紧紧一握,手背青筋依稀可见,淡淡回道:“不必,我自己去桃香阁。”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吩咐姑娘在哪儿候着了。”道完,韦掌柜直起身,脸上笑容依旧,死死盯着那周清秋。
    他抬眼与他对视,掩去眉间的怒意,抿笑着,“那可真是多谢韦掌柜了,倒还省得我亲自去找姑娘了。”
    韦掌柜搓扭着拇指的玉戒,回笑道:“周二公子这是什么话,帮公子这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公子高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是高兴。公子要是没别的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他挥挥手示意那人退下,待那人退出了屋子。只见他一把抓过桌上冒气的茶杯,一扔砸在那桌角上。茶盏破裂,他丝毫不在意,扯过软榻边搭着的秋香色立蟒白狐腋裘,将其裹在身上。脚踩在那墨青石板上,踏着那瓷片渣踱步悠悠来到书案前,血印一步一步留在地上,他眉间却不察一丝疼感。
    见他将那笔帘上的狼毫笔取下,沾了墨,写道“苏苒苒”三字。想了想,心中一笑,又将那名字抹去了。
    将那纸揉成团,随手丢弃在了地上。再提笔便是工工整整地拟写好了一封书信,塞进那竹筒里小心揣进那绣包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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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湖畔
    冰雪消融,那湖水刺骨冰凉,入水一瞬,苏苒苒只觉身体像万千银针刺进肌肤。她身体一僵,好些时候方才缓过来。嘴中包着一口气,气泡悠悠从缝中往湖面窜。
    不时,她在水中挥动手臂意往那岸边游去,忽然只觉手臂被什么松开,身体挣脱了束缚。她回首一瞧,家思染的身体缓缓往湖底沉去。
    湖床漆黑,渐渐将他身体吞没。她转头朝湖面游去,没划两下,转身还是朝那湖底游去。
    只见那湖底漆黑一片,她顺着他下落的位置胡乱摸着,似是摸到了个用布裹着的东西。她皱眉不解,又动手捏了捏,忽然从那黑暗中冒出一溜串的气泡。她没再多想,一把拽在那布条将其拉了上来。
    家思染从黑暗中冒出,双目紧闭,似是已没了呼吸。她赶忙将他背在背上,朝那水面游去,须臾,二人终是脱离了那刺骨冰水。
    只是他实在太沉,奈何她如何拖拽,那身体依旧躺在岸边不动分毫。她无奈,双腿跨在他身上,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慰问道:“喂,喂,傻子,起来啦!”
    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她放弃了,跌坐在卵石上,长叹一气,神情忧虑,“唉,我话还没问完呢!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戳了戳冰冷的脸。只觉那皮肤好嫩,好滑,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她胆子也大了,手掌不停在他脸上揉搓着,感叹道:“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竟比那用了馥芳斋香膏的皮肤还要顺滑。”
    她呆看着他许久,终是不忍他这样惨死,决心还是动动手,看能否一救。她起身拖着那滴水的绉裙,一瘸一拐来到河畔边。见那芦苇长势正好,她伸手去扯那芦苇竿子。一连试了几次都没将它扯下,最后终是挑了根最细的将其折下。
    撇去头上的绒毛,那竿子就是根空心的细管。她将一头插进他嘴里,一手捂着嘴,一手捏着鼻子。她猛吸一口气,向那管口吐去,将那芦苇竿里的粉渣全吹进了他嘴里。
    嘴中一阵异物窜进,他猛地睁大双眼,两眼对视,她眨巴一下,立将那竿子抽走,转过脸去,吞吐解释着:“书上说溺水的人需要渡气方才能将肺里的水吐出,我这是在救你。”
    他撇头捂嘴一笑,红晕从脸颊染至耳尖,“可书上也没说要用这芦苇渡气呀,别人都是直接嘴对上嘴的。”说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唇瓣。
    闻言,她扭头恼羞成怒地捡起那石子朝他扔去,气急道:“放肆,我,我怎可能与你嘴对嘴,你休要痴人说梦。”
    他见她这副模样,只觉甚是可人,他侧身躲过那扔来的石子,一手撑着脸庞,笑道:“快来小姐当真是对郡王爷一往情深呀!”
    她侧头不看他,抬着下巴傲气外露,“这还用得着你说,嘉郎待我的好,你们这些人才不会知道。”
    “哦?比如?”他装着好奇模样,悠悠发问道。
    她回首见他,面容神情不再似先前那般呆傻,容若敷粉,唇若施脂,眉若墨画,目若秋波。珠水凝于发梢,宁有那出水芙蓉之色。若不是前些日子装得那痴呆之样,这外貌当真是极好的。
    他眉梢一抬,眼角一眯,一脸狐笑盯着她。只看得她脸一阵发烫,撇过头去嘀咕,“嘉郎如何待我好,为啥要与你细说。”想着刚才的话还没问完,她抬了手又欲打他,嘴里盘问道:“你别扯开话题,快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皱眉扶额,想道:“自己这小娇妻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以前说个多匪夷所思的谎,她都知晓认真点头的。”见她不信,他只好换了悲情,刹然跪在她脚边,强挤出两滴泪珠子,“方才之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夫人若仍是不愿信我,就把我遣散了送回家府吧,大不了就是被我那嫡母乱棍打死或是扔到街头活活饿死。夫人既然忍心,我也无话可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衣袖撩起,摸了摸自己手臂上条条鞭痕伤疤。
    她看他如此凄惨,思虑片刻,低声细语,“你所言当真?”
    点头,“当真。”
    “你那嫡母当真这么厉害?”
    点头,“貌似夜叉,气若母虎。”
    “那你这伤?”
    “时而隐隐作痛,平日里倒无大碍。保护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他一脸顽笑,她心中仍有些不信,但看着那伤口历历在目,又确是那鞭鞭荆棘所伤。她无奈摇摇头,回道:“行了行了,你除了会说些大话还会啥!反正我天天盯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不轨举动,我第一个砍了你。”
    他用手抵着脸,歪头笑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环望四周,湖面寂寥无烟,月明空照芦苇。潇潇夜风吹得那是一阵摇曳不定,她将抱着双臂搓了搓。粘腻的湿衣贴在身上,那风一吹只觉更凉几分。
    不知那些刺客是否走远,两人也不敢点了明火取暖。他抬眼看她嘴唇微紫,心头一紧,关切道:“夫人冷就往我身边靠靠吧!”
    她回头看了眼他,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不必,男女授受不清。”道完,又将头扭了回去,身体不由往边上缩了缩。忽而那芦苇又是一阵摇晃,将那凉气直直往身体里灌。冻得她手死捂着双臂,身体往怀里缩。
    他犹豫片刻,抬手欲拉她过来。猛地拉到那插进手臂的暗箭,一阵撕心巨痛传来,他强忍只“唔”了一声。小心翻过手臂看着那渗血的箭杆,皱眉硬头想将那箭拔出。
    手刚轻碰箭杆,痛觉又猛然传来,引得他没忍住叫了出来。叫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蹙眉回望他,本还埋怨道:“你叫什么叫,不知道会把那些人……”待看见他那插着的箭,顿住一时无语。
    待缓过神来,换了那关怀的语气,柔声问道:“你,你这是何时弄的?”这是又回想起方才那些人举着弓弩一阵乱扫,尽然一只没射中自己,这才明白为何他将自己抱那么紧。缓缓道:“方才你是担心那些人伤我,才抱我那么紧的吗?”
    他见她一脸忧色,含笑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再添一处疤痕罢了。”
    看他这不上心的模样,她挪坐在他身边,举着他手臂瞧了瞧,“怎会没事?这箭怕是插得有些深,要不我试试帮你□□?”
    听见那声“□□”,他忙将手拿回,另一只手挡在她面前道:“不,不必了。夫人这怕是会要了在下的小命。”
    见他躲得这般迅速,她以为他是因为怕疼,又将他手拿了回来,宽慰道:“你是怕疼吗?堂堂须眉男儿,怎会像你这般胆小怕疼,你就是没见过我夫君舞刀弄剑时的潇洒模样,他就从未因的这点小伤哭天喊地的。”
    此话一出,怔得他是笑也不是,驳也不是,只得忍着拿笑意将头瞥向一旁不去看她。好些没缓过来,良久回了那么一句话,“夫人说的是,郡王爷是何等人物,岂是我这小小护院可以比的。”
    听人赞许,她娥眉一弯,靥颊一陷,笑道:“那是,你当然比不上我夫君。”但低头看他那伤口渗血,仍旧不忍,“可你这不拔箭,也不是个办法呀!”
    看她忧色难消,他自然抬起手轻轻抚下她头,这一举动两人皆是一怔,对视片刻,他摸了摸脸随口道:“夫人,你头上刚才沾了那枯叶。”
    她只觉此举如此熟悉,似是许久未曾有人这样抚过自己了。呆呆想来,好像自嘉郎仙去已是再无人这般对自己了。她狠甩了下脑袋,换了心思,“既然你不愿现在拔箭,那我们这会儿去找找附近是否有人家可以落脚。”道完,她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湿泥,捋了捋耳畔青丝。
    他抬首望她,又察四周,见无异常,起身跟在她身后。沿那山路走来,阴风阵阵,衣服穿在身上已被烘得半干。
    一路走来,道旁皆是草木密林,林中时有兽嚎虫音传来。苏苒苒虽走在前面,依旧不敢离他远了,两人隔着两步之距,一前一后地走在这山崖弯路上。
    看她那苗条身量抖得厉害,心里不忍,揪得心尖是一阵一阵的疼。可惜他身上只剩那一件外袍和中衣,若是脱去了,指不定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是那喜露的变态。
    只听她抽噎一声,清清嗓子,他终还是将那外袍脱去,快步追上前去为她披上,心道:“罢了罢了,变态就变态吧!”
    她只觉一股暖意从背部传来,低首看着那搭在肩上的衣袍,和那搂着自己的修长细指。猛转头盯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扭头过来,衣服往下一滑,他又忙为她搭上,眼看前路,“入夜风凉,夫人小心染了风寒,王府这日子,夫人还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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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梦回
    她抬眼看上那张俊颜,神情不再似方才那般嬉笑,眉眼盯着前路,不去看她。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听话,只觉那语气似曾相识,却又那么陌生。
    四周漆黑,土路陡坡,两人互扶着,走得不及白日容易。她几次踩了那滚圆石子,险些跌下,好在他抬手扶住,才没摔伤。夜色愈深,她抓他的手不由一紧。
    行至林缘,终是看见了座土地庙。她欲奔向前去,又被他一把拉回。再回首望他时,只见他面色煞白,原本朱色唇瓣也变得淡白。她赶忙伸手扶他,问道:“你没事吧,脸怎么比刚才白了这么多。”
    他轻拍她的手背,低沉婉转的声音流过,“没事,我先过去看看,你站在这里别动。”说着,他抚下她的细手,扶着那受伤的手臂往那破庙走去。
    “我和你、……你小心些。”本想一同前去,可又不愿被人察觉她害怕,犹豫一下又将手放下了。
    她踮脚张望,见他慢慢消失在那林间树后。又是夜风暗起,林中一阵怪声。她手紧紧拽在那外袍,蹲下身子尽量缩成一团。
    置于着幽暗夜色之中,任谁心头都是一阵凉意。也不知蹲了多久,她只觉腿软麻酸疼,缓缓抬起头又瞧了瞧他消失的方向,依旧没有动静。心间不禁有一丝不好预感生出,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说扔下自己跑了。
    剩下她也不敢再多想,听得那林间又是一阵诡声,眼泪从那眼见低落,可又只能压着抽噎声,担心引来那四周虫兽。又将那外袍往身下一压,尽量不让那一寸肌肤露在外面。
    “簌簌”两声,惊得苏苒苒猛一抬头,□□惧怕地盯着那林间草木。她捂嘴憋着哭声,身体小心地往后挪了挪。奈何腿脚酥麻,又加之踩在那拖地的外袍上,整个人朝后仰了去,跌坐在地上,屁股疼痛难忍,恐又不敢叫出声。
    “唰”一声,一头从那林中窜出,一手指着那庙,笑道:“夫人,前面安全,今夜我们就凑合在那过夜吧。”
    只见她跌坐于地,脸色挂着泪珠,面露惧色,他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她丢在那里许久。想起曾经二人入夜同眠,她怕黑,都是他起身剪烛灭灯,心里掀起一阵悔意。
    他踱步上前,欲拉她起来,只见她用那未干的绢帕摸了摸脸,方才将手递给他。他一拉,未将她拉起,她侧头羞脸道:“腿麻了,没力气。”
    他低眉一笑,低腰蹲于她身前,正欲伸手摸她嫩脸,抬置半空又将手一握缓缓收回,言语柔和慰道:“这路不好走,我背夫人过去吧。”说着便背过身前,准备迎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