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孀妻(重生) 第20节

      还未等她登车,丫鬟扶着苏夫人快步走出来,一番泪如雨下的辞别之语,马车才渐渐驶离苏府。
    她想着周清秋酒意未绝,担心他驾马危险,于是邀了他同自己一辆车。
    临近黄昏,白日暑气渐消,热气总算是被那一股股凉风吹散,散尽在空气之中。家瑶带着家思染出了家府。
    夜市嚣起,灯火通明,家瑶在前,家思染紧跟在后。车马交行,人潮涌动,热闹非凡。长街两侧皆是摊贩,大道上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家瑶驻足在一买珠钗的摊贩前,转头看向他,声音娓娓道:“阿染,你跟紧我,别走掉了。”见他站在身后不远处,放了心,转头便看着摊位前的饰物。
    他许久未曾这般惬意逛过夜市,忽而看见那熟悉的深巷。家瑶在一旁挑选玩意儿,丝毫未注意到他走远。
    他步步往那移去,巷中空空,原本堆积的杂物早已不见,往里望去依旧漆黑洞洞。想起那日小白躺在那一摊烂泥中,周身鲜血淋淋,红液顺着脖颈往下滴,流在泥潭中,混搅在一摊,早已发不出是血是泥。
    他上去蹲身俯下,苦笑道:“小白,你有重生吗?若是重生又为何不来寻我呢,哦,不对,我也死了。”声音不大,声音还未穿出巷口便混杂在人声中。
    一辆翠盖红缨宝车停在巷口,车帘被风吹起,车上之人瞧见巷口黑影,那声音婉耳,“停车。”只见苏苒苒掀起红章软帘,探出头了欲看清那人。
    翠儿见她下车上前搀扶,正要开口,只听她将手捂在她嘴,摇了摇头。周清秋坐在车上,撩起纱帘默默看向车外。顺着她视线望去,眉头一皱将帘子放下。
    她缓步行至他身后,脚声顿住,开口道:“你说什么?”声音中暗含悸动,只见他猛然回头看向她。
    四周声音渐渐散去,灯光雾化成点点光斑。他嘴微张一时不知该说何,见他不搭话,她继续追问道:“你在这这里做什么?”
    她信步上去,一步一问道:“说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何知道这里?”最后到他跟前,他蹲在地上,抬头望他,又缓缓低下头。
    他不敢看她,低首不语。她低眼看他,隐约瞧见包扎的白布,她道:“蹲地上干嘛,起来说话。”说着便踱步到一旁屋檐下,翠儿上前用衣袖简单擦拭了一番,又垫上帕子,这才扶她坐下。
    见他老老实实站起身,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她心中不由一笑,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问道:“又被打了?伤口好些了吗?”
    听她关切,他心中一阵欢喜,终于抬起头敢看她眼睛,久久开口回了一句,“好些了。”
    她见他扭捏,伸手拉过他袖,他被一下拉到她身前。她撩起他衣袖,新伤盖在旧伤上面,几条伤口错纵相交。她长叹一气道:“你就不能学着保护自己吗,刺客打过,太子打,现在回了家,还要被你哥哥欺负。你这样倒是真的像周……”说到这,她一下顿住了。
    再看家思染,他目光也停住了,她清了清嗓子,正言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题一转,他还未曾反应过来,目光慌张看向四周,四处又无别的借口可找。她见他又答不上话,身体微微前倾,一脸微笑望着他,又重复了句刚才的话。
    这时远处传来呼唤声,“阿染,阿染。”
    二人皆望向那边,女子捏着丝绢缓缓走来,额间冒着汗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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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情谊
    家瑶见眼前女子装束华丽,品服大妆,她来到家思染身边,悄声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漂亮。”
    苏苒苒含笑道:“家小姐?”
    家瑶不知她是谁,只听家思染在身旁道:“这位是广平郡王妃。”听得这几字,她神色未变,只是上前一步将家思染护在身后,施礼笑道:“参见郡王夫人,不知郡王夫人唤我弟弟所为何事?”
    见家瑶如此,她便知家思染挨打定是因为自己,心中不免含有歉意,可又不知该如何。翠儿在侧见她为难,笑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她轻声回了声“嗯”,起身掸掸裙摆回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了,招呼一声感谢家公子前些日子照顾。”语罢,领着翠儿便上了车。
    周清秋闲坐在车上,见她上车,伸手上前扶她。她稳稳将手放在他手心,家思染站在远处看向这边。她转首目光恰与他对上,他一时无措,猛然转头看向家瑶。
    夜市花灯缤纷,香烟缭绕,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嚣。人潮流转,掩住了两人耳目,夹缝见只见马车缓缓驶过,如滴水汇入江河转瞬便不见了。家思染心思沉下,依旧伫立在原地,须臾听见家瑶在前方唤他,他这才徐徐跟上前。
    车马行至府前,一行人各自回了院子。翠儿伺候她梳洗一番,一夜无话。几日闲在府中无事,一日周叔领着韦掌柜来到正院,躬身请他再此等候。转身去了东院禀告苏苒苒,她此刻在书房踱步,见周叔来了急问道:“他来了吗?”
    周叔躬身点了点头,见她紧张,周叔慰言道:“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上前扶周叔起身,道:“周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我自然应该听听你的话。”语罢,她示意翠儿出去将门外守住。
    小厮穿过游廊转角直直走去了南院,周清秋坐在园中,怀里抱着月白。月白乖巧趴在他怀里,时不时舔捋一下自己的毛发。听见脚步声,他开口问道:“韦掌柜来了?”
    那人点头回道:“回二少爷,人已经在正堂候着了,不过夫人还迟迟没有出来,东院那边有人守着只有周叔进去了,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有何打算。”
    他垂首俯瞰着怀中月白,抬手逗了逗它,思虑片刻,道:“自作孽不可活,去告诉太子殿下吧,看殿下作何打算。”小厮领了命,疾步退出南院。
    见人出去了,他低身将月白放下,它不愿走,猫爪挠着他身上罩着的月白广袖衫。他未理,直直往书房去来,月白摇着白绒大尾跟在他身后。书案上放着一堆馥芳斋的脂膏,他上前将东西收好,提着悠悠走出南院。
    掩门时月白顺着门缝溜了出来,他见没手再赶它进去,笑道:“罢了,你要跟就跟着吧,不许坏了园中花草。”说完,他提着东西便往东院去了。
    远远便瞧见翠儿守在月洞门前,见周清秋走来,翠儿上前施礼道:“二少爷。”见他手上东西繁多,翠儿上前欲帮他提,嘴里不忘叨念几句,“二少爷拿这么多东西,怎不叫下人帮忙提着。回头我就禀明小姐,把那些没用的人给换了。”
    他将一半东西分在翠儿手中,含笑温柔道:“翠儿姑娘有心了,不必如此,我平日用下人用得少,人多了院子里闹腾。”说着他低首看了眼脚边月白,接着道:“这小家伙怕人,我实在不好留太多人。”
    翠儿低首看向他脚边,只见月白躲在他身后探出脑袋,太师青色珀蓝的眼睛一眨,灵动俏丽。翠儿夸赞道:“这猫是二少爷养的?以前倒是时不时在镜湖边瞧见过,竟没想到是二少爷的,每次院子里几个丫鬟私底下偷偷喂它,它也不吃我们的东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他笑道:“这家伙挑食的很,是我把它养挑嘴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眼光偷偷扫过院内。又开口道:“嫂嫂在院子里吗?这些是那日去馥芳斋收租,那掌柜送的。我定然是用不上的,这不,给嫂嫂送来。”
    翠儿回首看了眼院内,见里面没动静,笑回道:“二少爷容我进去通报一声。”说着翠儿便转身进去了,行至书房,见房门依旧紧闭。她上前轻叩门,听见里面问道:“何事?”
    翠儿答道:“小姐,二少爷在东院外……”话还未说完,忽而听见一声猫叫。翠儿低首看向脚边,月白跟在她身后溜了进来。
    “院子里怎会有猫?”她推门而出,月白一跃跳到她脚边,她俯身将它抱起,顺了顺它的背猫。它在怀中发出一阵“咕噜噜”声,她笑问道:“二少爷现在在何处?”
    翠儿指着院门,道:“回小姐,二少爷就在院外。”
    “快去请二少爷进来吧。”说着她转头示意周叔下去,周叔躬身告退后,她抱着月白走入院中凉亭。不时,翠儿手提着东西,领着周清秋走了进来。
    月白见他走来,从苏苒苒怀中跳下,跑到他身边。他提着礼盒走到她上前,温柔笑道:“嫂嫂。”
    她请他入座,慰问道:“身子可有好些了?”她一面说着,一面让翠儿为他斟茶。翠儿将那白玉成窑瓷杯递于他,他双手接过含笑道了句“谢谢”。
    再回头,他看向她,回道:“已经好多了,谢嫂嫂关心。”
    她续问道:“馥芳斋的事情又让二少爷费心了,想着你有病在身,还让你大老远跑去,我这做嫂嫂是真没什么用。”道完,她扶额苦笑。
    听她哀叹,他心中有些不适,含笑慰道:“嫂嫂这是什么话,府里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哪里还有脸留在郡王府。”
    他指着桌上礼盒,将其推到她面前,道:“这些都是馥芳斋新出的香膏胭脂,我也不知嫂嫂平日里爱用什么,就都送了来。嫂嫂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那些外盒包装精致,木雕浮刻栩栩如生的凤纹。
    她低眼看向盒子,伸手拂过那刻纹,心间不由一疼,她凑上前去,拿起那镂空木盒。海棠花式雕漆添金纹凤舞的盒子,精致小巧,在手中放着悠悠闻得里面幽香。见她神情异然,他开口道:“这是新出的花膏,听闻润肤养颜的效果极好。”
    她歪头看了看盒底,手指轻触在那雕纹上,淡淡道:“这雕花,似是在哪里见过。”闻言,他不解道:“这不过是一般的花样,嫂嫂见过这也是正常。”
    她将木盒递于他,手扶在颔下回想着在哪里见过。他将盒子接过手中,手指在上一触,不由蹙眉,道:“嫂嫂,这不过是民间常用的木雕刻纹,至于这手艺也不算上乘,凤翔雕得宛如鸡飞,真是可惜这花样了。”
    话语传入耳中,声音荡荡在脑海里,记忆被猛然拉回。她眼瞳一缩,画面一幅幅现露在眼前。四周空气仿佛都凝注了,她只觉自己被什么拉回到过去。
    树下公子扶琴,饮酒作乐。周清嘉坐在最远处,认真摆弄这手里物件。头顶束发嵌包白玉冠,齐眉勒着条翔龙腾云金红抹额,身穿的那件黑线镶金兽纹红衣上满是木屑渣滓。三皇子悄悄走到他身后,忽然跳出拍在他肩上,笑问道:“周清嘉,躲在这做什么呢?干嘛不过去和我们喝酒。”
    他一惊,身子一抖,忙将东西收好,转头笑道:“箫真,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箫真见他动作迅速,忙去翻他身,问道:“你藏什么好玩的了,给我瞧瞧,你若是不给我,我一会儿便去我哥哥那里告你的状,说你欺负我。”箫真一面说着,一面将周清嘉压在身下,欲将那东西找出来。
    两人闹腾着,一时僵持不下,声音喧嚣引得周围人投目过来。太子手摇着折扇,遮嘴坏笑道:“阿真,你还不快从清嘉身上下来。”
    箫真回首看向太子,再见周围人皆停手看着这般,不由难堪一笑,答道:“哥哥,清嘉身上有好东西,他不给我看,你快让他拿出来给我瞧瞧。”太子见他一脸怨气,涨得鱼白小脸通红。
    太子笑道:“你就是仗着清嘉脾气好,不与计较,还不快从清嘉身上下来。你再胡闹,下次出游我可不叫你了。”
    此话一出,箫真乖乖抬腿从周清嘉身上下来,徐徐走到太子身前。太子比他高出半个脑袋,他抬眼看着太子假意生气,朝着太子做了个鬼脸便跑去了苏言怀身边。太子见状,合了扇子用扇柄指指他笑道:“下次我可真不带你了,好好让你师父给你上课,看烦不死你。”
    周清嘉掸掸身上木屑,靠坐在桌边笑道:“罢了罢了,你每次都怎么说,哪次不是带着他一起来了。他要不是你弟弟,我肯定动手揍他,这骄纵性子就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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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梳篦
    太子回首看了眼箫真,装作一脸无奈道:“谁叫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呢,不惯他惯谁?你也好意思说完,谁不知道你暗地里是怎么帮你那庶弟的。”
    此话有些让周清嘉不悦,他换了只手倚在桌边,正言道:“清秋就是清秋,没有什么嫡庶之分,我只知他是我弟弟。”
    见他如此,太子笑道:“好好好,我们不说。你家伙别一提这事就冒火行吗,又不是炮仗,一点就炸。”他指着桌上的工具,问道:“又再做什么呢?依我看你真不适合当什么飘飘公子,皎皎明珠,那木匠倒是挺合适你的。”
    太子的话被一阵嬉语打断,只听那花障见裙影飞闪,踏着石子路伴着珠钗铃铃声。一阵吵闹道:“苏苒苒,你离我远些,真不晓得太子哥哥为何要把你也叫来。”
    苏苒苒冷哼一声,笑道:“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两人一边吵着,一边快步往前走。园内这些人个个敛声屏气,目光望向那方。只见苏苒苒与叶珠玑拉扯着从花间走出,二人一身花裙沾了百花瓣,落得一地都是。
    周清嘉同苏言怀上前将二人拉开,太子笑道:“你们两个啥时候见面能不吵架了?”叶珠玑见周清嘉拉着自己未放,脸颊羞红回道太子话:“太子哥哥,是她先动的手。”
    苏苒苒冷哼一声,将头撇向一边,笑道:“真会说话,当真太子哥哥和周清嘉的面,你敢把你刚才撒泼的样子在做一次吗。”闻言,叶珠玑见自己在周清嘉面前丢了面子,倾身上前便是要动手打人。
    气得眼眶泛红,道:“苏苒苒,你看我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周清嘉同苏言怀忙上前挡在两人面前。苏苒苒蹦跶着,做着鬼脸笑道:“你来呀,来打我呀!”周清嘉回首见她两鬓发髻也随着她一同蹦跶,一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言怀拉住她,瞪眼看着她,道:“苒苒,太子殿下面前,怎么这么没规矩!”
    箫真来到苏言怀身边,扶着他肩笑问道:“言怀,她就是你妹妹,京兆府出了名的辣妹子?”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她发髻,又道:“别蹦跶了,你头发都快散了。”
    苏苒苒抬手摸了摸自己两发苞,登时脸上红胀起来,低着头不敢再发声。苏言怀侧头唤了声“翠儿”,一小丫头从一旁走来,毕恭毕敬立在苏苒苒身边,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他道:“带小姐下去,将这头发重新捋捋。”道完回首望着太子,太子杵在一旁也不说话,含笑看着诸位。周清嘉也笑道:“带你们小姐下去理理衣裙。”
    叶珠玑立在原地不动,只拉着周清嘉的外衫,也不说话。周清嘉含笑望着她,摸了摸她头问道:“珠玑,怎么了?”
    叶珠玑抬眼看着他,道:“清嘉哥哥,你是不是更喜欢苏苒苒一点。”
    闻言,周清嘉一下被人呛得说不出话来,脸颊一红,忙将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只见苏言怀默默盯着他,一时说不出他那是喜,是怒。周清嘉只觉背后一寒,哭笑两声,道:“珠玑你这话哪里听的,绝对的谬传,绝对不可能。”
    叶珠玑嘟着绛唇,蹲下道:“胡说,我娘亲说过女人的第六感最准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眼泪包在眼眶里。
    周清嘉只觉苏言怀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再看一旁太子倚靠在墙边一副看戏的模样,三皇子,就更指望不上了,一门心思地吃着面前的菜肴。他若是再在这里多待一秒,他真怕到时候苏言怀真会冲上来。
    无奈,他低身拉起叶珠玑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笑问道:“珠玑,你没看见刚才你苏哥哥的眼神吗?”
    叶珠玑用衣袖擦了那豆大的泪珠,笑道:“看见啦!”
    见她使坏,他抬手假意要揍她,道:“好哇,你果然在使坏,看我不收拾你!”
    忽而,她低下头,语气严肃道:“清嘉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苏苒苒些?”
    “你们两个都是我妹妹,我都喜欢。”
    她猛然抬头,那双水灵明眸望着他道:“清嘉哥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周清嘉脸色泛红眼中含情低下头,须臾,点了点头。
    听见两声轻笑,他抬头看向叶珠玑道:“你笑什么?”
    她放眼望着远处枝桠上粉白的桃花,笑道:“你既然喜欢,就大胆去追呀!我娘亲说‘烈女怕缠郎,恶鬼还怕钟馗呢’。”
    他笑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什么都是你娘亲教的,哪有女孩子像你天天说些这种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