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页
就在楼下院子里,崔自翔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
那男人让烟给崔自翔,手拍着胸口,正在跟崔自翔说着什么,崔自翔也在不停点头。
阎肇停了下来,鼻子嗅了嗅,圆圆也在经过这人时也悄悄说:“爸爸,好臭。”
阎肇停了下来,看着那个人,对陈美兰说了句:“这人在抽大麻。”
这其实就是王戈壁的得意女婿,米兰的得意姐夫冯育,高高瘦瘦,但是身上有股很浓的,类似于骚狐臭的味道,一般人都会觉得这是狐臭味儿,有狐臭的人很多,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他的脸还坑坑洼洼的,是张人脸,但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怪异,眼袋异常夸张,眼球呈褐色,没有精气神。
戴着眼镜,人又很斯文,说话也很温和。
陈美兰只跟阎肇说过冯育想拿271,可并没说过冯育抽大麻,而从解放后到九十年代,有一段时间国内毒品是绝迹的,阎肇怎么闻出来的。
而且紧接着,他又说了句:“他应该还有性病。”
陈美兰惊讶坏了:“你怎么知道的?”她本来还在发愁,自己该怎么跟阎肇解释,现在看来多滤了,这男人能凭自己的本事干到京局做局长,比她能想象到的厉害得多。
“越南那边盛产大麻,吸毒就意味着滥交,滥交产生梅毒,那边边防军里这样的人特别多。”阎肇回头说:“你们自己出去吧,我看看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正好崔自翔看到阎肇,也在打算拦他:“阎肇,介绍一下,我哥们冯育。”
阎肇伸手的时候,看到冯育的手因为冬天有溃烂的冻疮流着血,并没有握手,他身量高,呢子大衣,退后一步,两眼深遂,冷寒的盯着冯育在看。
冯育笑着让了一支烟出来:“都是误会,我老丈母娘那么一个老太太,米兰一个心脏病,她们能咋样?阎肇吧,战友啊,久仰大名,咱们找个地儿喝茶,我再叫几个老战友,咱们慢慢聊?”
阎肇抿了抿唇,脸上线条机械的抽动着:“好。”
回头,他示意美兰和圆圆先走,指了指楼上,说:“走吧,去我家。”
那支烟他也没接,淡淡说:“我不抽烟。”
冯育大概想不到这会儿找阎肇是自投罗网,乐悠悠的跟着阎肇上楼了。
陈美兰带着圆圆,坐上公交车,照着杂志上周渔导演的地址一路找过去。
在她想来,导演是个既神圣又高大上的职业,肯定住在很高大上的地方,但是顺着地址,找到的却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墙上贴满了医院的小广告,割包皮,治尖锐湿疣,宫颈糜烂,以及开锁电话。
敲开二楼的门,出来一个胡子拉茬,头发油到都能包浆盘核桃的男人,上下打量了陈美兰一眼,居然问:“来做模特的,脱了衣服我看看身材?”
陈美兰往后退了两步,狐疑的问:“我找周渔导演,他不在?”
脱了衣服看身材,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这要是周渔导演,陈美兰不可能给他投资。
“你是想上电视当明星的吧,那你可找错人了,周渔拍的电影现在没人看,来我这儿当模特吧,只要你敢脱,明天你就是大明星。”这人笑着说。
幸好这不是周渔,陈美兰往里张望了一眼,敢忙捂上了圆圆好奇的眼睛。
九十年代的首都文艺复兴,尤其崇尚西方艺术,画裸体,人体写生啥的,在这个年代特别流行。
这家的客厅里就躺着个裸模,背对着大门,对面还坐了几个学生正在画画。
陈美兰对艺术家没什么意见,虽说接受不了这种东西,但她看不惯是她的事,没必要表现出来。
于是她讲了一下,说自己是个投资人,想给周渔导演投资拍电影。这画家上下打量了陈美兰一眼,再看看圆圆,见人家女同志带着孩子,就不乱说了,爽快的新写了个地址给陈美兰。
用这画家的话说,周渔导演因为执着的想拍《归城》,电影厂又不给他投资款,于是卖房筹款,这是把房子卖给他了。
所以他打广告的时候用的这个地址,但现在早就换了地址了。
有这一回铺垫,找到真正的周渔导演的时候,陈美兰险些热泪盈眶。
因为周渔导演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一看就是解放前出生,上过学的老知识分子,灰色棉衣,戴眼镜,整个人清清爽爽。比较刚才那位脑袋油到包浆的画家,这才是陈美兰心目中真正能搞正经艺术的人。
听说陈美兰想投资《归城》,把周渔导演激动坏了。
房子太小,而且是个进门就要上炕的格局,他从兜里摸了十块钱出来,非得要请陈美兰这个大金主吃顿饭。
饭陈美兰就不吃了,只跟他谈自己的条件,他要拍戏,一切由他发挥,拍好就行,但条件是必须在陕省拍,而且要展现陕省的风情文化和历史。
“女同志,你要真的愿意投资,我更想把它拍成一部横跨三十年的电视剧。”周渔导演手在发抖:“我想展现的是上山下乡一代和他们的后代们随着国家命运而兴衰起落的命运交响曲……”
“不超过二十万我就愿意投。”陈美兰打断他说。
她只想一笔把那些钱花出去。
但在这个几万块就能拍一部电影的年代,二十万是笔天大的巨款,都可以拍电视剧了,所以导演开心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