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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再抑制不住,季天端听罢只觉心如刀绞,他看向季源远质问。
“凡我门中弟子,若遇挚爱,托可同生共死,肝胆相照!阖为之披荆沥血,白首不渝!!!师姐!允卿门真正的门规,是要门下的弟子们都喜乐幸福啊!!死了的人又怎样喜乐!?又如何幸福!?”
季源远阴鹜的眼神似乎被点亮了瞬。
她似乎想起了那个曾经跪在祖堂前,大声辩驳的女孩。可也只是那样瞬,季源远眼中的光芒便熄灭了。
“为百姓而战,本就要流血牺牲。”季源远冷声道:“我等修仙之人,为守护正义而死,本就天经地义……”
“不!!!”
季天端大喝声,那声音带着少年无边的血气和矜骜,震耳欲聋,几乎要将头顶的结界震碎!
“今日,允卿门弟子!!”
“个都不准死!”
“不!准!死!”
季源远被喝愣了。
她甚至退后了步。
“我的师姐们,她们是我的宝物,她们个都不准死!”季天端额角的伤口因着声音震动而被再度撕裂开来!鲜血从已经结痂的伤口处再次流淌下来,滴进他的眼睛里。
那像是个的濒死发疯之人,又像是被逼进绝境的狮子,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守护着仅存的骄傲和尊荣。
季天端张开双臂,死死地拦在季源远前方,无论季源远如何推搡,那季天端便如脚底生根般,始终不肯退却步!
“季天端!让开!我再说最后遍。”
季源远的声音沉了下去,尾音处是作为允卿门主的无尽威压。
“我此番,是遵照先门主遗愿!我今日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叫你们贸然前去!!允卿门内今日绝不能再失去名弟子!也绝不能再流滴血!!”
季天端喝道。
话音刚落,四合之下,片岑寂。
季源远、邵绾衣、陆羽萤、岳秀秀、苏景明、燕燕……允卿门所有的姑娘们愣愣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死死拦在她们身前的人……
那再不是那个吉祥物般的小师弟,那是个她们不认识的存在。
此刻,河汉明灭,星斗垂野,星光和火光撒在少年身上。
那是允卿门内唯的男人。
“呵……呵……哈哈哈哈……”
突然,沙哑的笑声打破了寂然。
季源远突然笑了出来,像是听了什么极讽刺、极诡异的笑话般。
下雨了。
冬夜的雨,极凉极细,就如同锋利的钢针般。
“奉先门主之命……天端啊,你是想说,你奉了你娘的命么?”
季源远大声笑着,眼中全是嘲讽和讥诮。
“季天端啊季天端!你究竟有什么资格管允卿门的事!?你有什么脸说你是奉了先门主的命在此拦我!?你是在说笑话么!?”
季源大笑着,毫不留情地揭开了百花公子心口上最脆弱的道伤疤。她大笑之后,把抓起季天端的领子,嘶吼着质问季天端——
“你娘!!你的亲娘!就是我的师父!她就是因你而死的啊!!!你是她的耻辱啊!你是允卿门的耻辱啊!!你以为门内的师姐们真的把你当宝贝你就是宝贝了!?”
“你自始自终都是允卿门的耻辱啊季天端!”
“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你有什么资格让允卿门不准死人!?难不成你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门内的师姐们只叫你‘公子’么!?你以为是‘公子’这俩字好听么!”
“季天端!那是因为你连允卿门的弟子都不是啊!!!”
“你是‘公子’!不是‘师弟’!!!”
季源远把放开了季天端的脖领子,那青年踉跄几步,几乎跌进雨水里。
“你生下来便是被门主遗弃的孩子。之所以被救回来,不过是门内姐妹心软,不想白白舍弃条人命而已。”
“季天端,养你这件事,其实和收留个广陵城里流浪的小猫小狗没有区别。”
若言语也能伤人,那季源远这番话,大抵就是想直接和季天端了断了。
这话狠戾,决绝,没有丝回旋的余地。
可居然没有伤到季天端下。
季天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季源远,她冷漠,她强大,她狠戾。她是仙宗之内最年轻的代门主,她面冷心冷,她冷静缜密,她无懈可击。
可季天端突然就笑了。
这么多年,这个强大的女人在季天端看来,始终就没变过。
她和她小时候的德行模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杨绵绵卖簪花被人欺负,季天端护在了杨绵绵身前。二人虽然被踢了几脚,好在没什么大碍,俩苦命娃被前来救场的季源远救回允卿门后,抱在起抽哒了路。
按照老规矩,回去之后,季天端又被关了小黑屋。存善堂里直就放着他的被褥,幼小的季天端往上躺,就有回家般的快感。
那天夜里,季源远偷偷跑到存善堂前,往季天端的小屋里扔了块石子。
“天端!醒醒!”尚且年幼的季源远搬了个小凳子,站在小黑屋外,探监般小声对睡着的季天端唤道。
“什么事啊?源远姐?”尚年幼的季天端被唤醒,他扒在窗门口向外探去。
“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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