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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特殊的客人

      春末夏初,南方的气候总是让人感到闷热而不适。
    爷爷和我收拾了块桌面,两人趴在上面吹着小电扇边吃早饭显得有些惬意。
    我的名字叫做葛十一,这是爷爷起的名字。
    爷爷说我是他捡来的。那天是大年夜,他晚上送完喜烛回家路过两条街外的那处老公园,而我就被一条红色围巾包裹着放在一张公园石椅上。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被丢弃的小猫小狗,但我就好像感应到他似的,在他靠近后便啼哭了起来。
    这天风雪很大,爷爷说我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当时的我小脸都已经冻得发紫,他见四下无人,便只好把我带回了家。
    这个家也就是我现在住的这间小屋子,一个简陋的店面小平房。
    爷爷没有子嗣,把我带回家后见我也没什么异样,于是干脆把我当儿子养大。
    这一养就是二十年,期间这个小县城的变化很大,县中心起了高楼,县郊外出现了公园,就连我住的这条小破街也被翻新了一圈。但唯一不变的便是爷爷的这间小屋子,和我俩一贫如洗的家境。
    小屋子外面歪歪扭扭的挂着几个字,“定做棺材,花圈,纸扎等。”没错,这是一家纸扎店,而即使是做死人生意,同街道的其他装修豪华的白事店也比我们过得要好得多。
    至于为什么爷爷不转行而一直在做这个,用他的话来说啊,他这一辈子,离不开这一行,也学不了其他手艺了。
    据我说知,爷爷早先是有做过类似算命先生营生的,精通看相和卜卦,虽然被冠了些虚名,但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孽障。
    “爷,你怎么今天无精打采的?老毛病又发了?”我指了指爷的额头,询问着是否事那该死的偏头痛又发作了。
    爷爷摇了摇头,嘴里隐约呢喃着我的名字,我听不明他的意思,但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把玩着脖子上挂着的那块不知名金属吊牌,上面刻着一个繁杂的古字。爷爷说这原本该是我的姓氏,不过为了不让我过早背负太多的因果,才让我暂随他姓。而为什么取名叫十一,他却没有告诉我。
    爷爷说他为了看清我的命里,几乎瞎了一双眼睛。但演算的结果依旧让他失望,他做能做的,就是在他有生之年尽量待我好一些,少让我沾染因果。
    “十一,爷爷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接下来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我被吓了一跳,当即立刻开口道:“爷爷,说什么呢。”
    我原本还觉得爷爷又是在和我开玩笑,直到后来,当我再度会想起此时爷爷的神情的时候,我才知道今天的对话可能是我们祖孙二人最后的诀别了。
    至今我还记得我爷那天露出的面相。他的两端眉毛尾端已经全部消失,鼻子略微干瘪塌陷。这是寿元将尽,欲死之相。
    眉毛又称保寿官,前段浓密说明前半生福禄康佑,寿元饱满,而后半段消失,则意味着横死或者遭遇折寿之相。
    想来应该是爷爷为我看相卜卦而折损了寿元。鼻子干瘪塌陷,说明福气已尽,鼻梁处的恶疾宫处并无黑气和褶皱,显示着寿尽之由不是因为疾病。而他的右脸丑位相门处有些黑气缠绕,而且相对其他区域较重,这是78,79之运,爷爷今年已经78周岁,这两年必然是要挨不过了。
    得出如此答案的我倒不是真的咒爷爷死,而是爷爷传授的本事让我推断出来的。
    “呵呵,怎么,又是这幅眼神。你这是心口不一啊。哼,其实我也知道。虽然我们这一行看不清自己的命相,但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哎,今天的天气好闷啊,看来是要有一场大雨了。”爷爷剥着一个咸鸭蛋,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爷爷,这天气确实有些闷热,但天气预报说今天好像只是阴天啊,局部地区有雨。不至于吧,我们又成了局部地区?”
    爷爷嘿嘿一笑,嗦了一口咸蛋黄上的油渍后说道:“科学是科学,并没有错。但你看外面的黑云,遮天蔽日的,天气又这么闷热,这不下雨才怪。”
    “爷爷,今天夏至了,要不要我出去弄只老母鸡给你补补?这两天生意还算不错,棺材都订出了一幅。”我瞧着放在一旁的那口大棺材,这是前天客人定的东西,铺子里刚好有现·货,客人也看得上眼,于是约了今天来取。
    “哎,老母鸡就不用了,等会你去菜场买两斤猪头肉,再给我弄点大葱来就好了,大葱可是好东西啊,通五脏,达诸窍,去寒湿,避邪恶,消肿痛,化瘕积肉食…”爷爷开始唠叨起来。
    我也是习惯了他的絮叨,于是笑笑不与理之,将碗中的稀饭尽数扫下肚后端着碗带到了厨房的水槽中,“爷爷,你慢慢吃,等我回来收拾就好了。那我出门了,你自己在家里小心点,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去吧去吧,我眼睛是不好,但又不是傻子。”隔壁正厅传来爷爷的声音,依旧洪亮,只是缺少了些许底气,那是阳气亏损的表现。
    由于爷爷最近一直表现出这幅样子,我也没多在意,取了钱包便走出门。
    行至街边拐角处,看到空中那片厚重的乌云,心里没来由的想起了爷爷之前说的要下雨,“哎,菜场也挺远的,走过去十几分钟呢,还是回去带把伞吧。”
    心里想着,又折回了老街上的自家铺内。
    铺子还是铺子,但里面却多了一丝嘈杂,我正纳闷,怎么才出门两三分钟就有客人了不是?
    于是也没多想便从正门进入,小小的店铺内果然挤了些人,仔细辨去那老旧柜台前一共有3人,两名魁梧大汉西装革履,一名秃顶老者被他们让在中间,趴在柜台上像只蛤蟆,和里面的人商量着什么事。
    “爷爷,来客人了吗?我回来带把伞。”我嚷嚷着喊道,示意着自己的存在。
    那名中间的秃顶老者,听闻喊声转过身来,表现出一脸笑容的对我点点头道:“呵呵,葛爷的孙子这么大了啊,叫什么名字啊,让大伯好好看看。”
    我仔细一瞧后也没认出这位自称大伯的人是谁,要知道,我家在这小县城虽然住了二十年,可却是没得亲戚,逢年过节也基本都是在自己家里将就着过了。
    不过这人的面相给我第一印象很不好,当然不是那种恶人的不好,而是衰运,再多我就没辨认了,因为他已经把头转了回去,显然没有想真的想要认识我,和好好看看我的意思。
    “爷爷,什么事啊?客人要买什么东西我去里面拿。”人家不打算理我,我自然也不想讨这个没趣。
    爷爷依旧正坐在柜台内的破旧太师椅上扒拉着稀饭,时不时抽上一口老烟,一个黑白电视机中播放着噪杂的节目和那个老旧吊扇组成了混杂的背景乐。但他的声音依旧传入了我的耳中:“十一,这位客人就是前天订棺材的那一位,你去买菜吧,他们要的东西我早已准备妥当。”
    我听闻着爷爷的话便走进了内屋,拿了雨伞就走,这几人比较奇怪,于平常的客人有些不同。看样子应该不是只买东西这么简单。莫非是来求挂的?可惜他们终将失望,因为据我所知,爷爷已经封挂不知道多少年月了。
    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至者,极也。
    有人说这天是太阳转头的那一天,但这天对我来说,却真是人生的转折点。
    当我冒着倾盆大雨撑着伞从老街跑回家时,那名秃顶老者已经消失。而爷爷却是少见的收拾了柜台上的早饭碗筷,一脸和煦的对着进门的我笑着。
    “我靠,爷爷,你别吓我,你对着我笑什么啊。”我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收起雨伞甩了甩后便进了内屋,留下一句话道。
    “十一啊,今天这大雨一时半会估计也停不了,收拾一下铺子我们关门吧,你上楼来我的房间,我有些东西要给你。”尽管我已经在隔壁的房间,但爷爷的声音却依旧穿透暴雨的噪杂和墙壁的阻隔,在我耳边响起。
    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爷爷说他体内有罡气,所以声音的穿透力比较强。对于这能力的羡慕,我自不必多说,可惜后来得知要习得罡气至少得几十年的苦修,我便放弃了。
    “知道了,你上楼小心点,我马上过来。”我扯着嗓子喊到,随后又把买回来的猪头肉很快切成碎块,放入餐盘后纳入了橱柜之中,接着洗完手上了楼。
    爷爷的速度是真的慢,就在我刚进入他房间时他似乎也才刚坐到床榻上不久,正用他那颤巍巍的手从床榻下方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爷爷,你找什么?不会是什么传家宝吧?嘿嘿,值钱不?”我有些好奇的上前几步蹲下身子问道。
    爷爷抬起头白了我一眼:“小兔崽子,什么值不值钱的,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我们这一行,碰不得太多钱,钱乃是因果之物,沾染太多必然得不偿失。给你。”
    我尴尬得笑笑,其实听到不值钱的时候我已经对此无感了,爷爷递过来的是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就是那种黄皮纸装订成的小黄书,书本纸张比较厚实,上面写满了苍劲有力的字体。
    “十一,如何,有没有兴趣啊?”爷爷见我接过后随意的翻阅着小黄书,眉头微皱的问道。
    “爷爷,你这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啊?掌心雷,天雷破,火云咒?”我往后又翻了几页,接着念叨:“静心咒,破邪咒,四相阵,六合阵?你这是什么啊?打传奇呢,还这么多法术。”
    “呸呸呸,什么传奇,小兔崽子,这是道家秘术,乃是我年轻时候所著,里面记录了我会的大部分法术。”爷爷一把夺过我手中被胡乱翻阅这的小黄书,心疼的把它折好后严肃说道。
    “道家秘术?爷爷,你还是个道士?不会吧,没听你提过啊!”我有些狐疑的说道。
    爷爷听到此,重重的叹了口气,回道:“十一啊,本来我是没打算将这些东西交给你的,只希望你一心学习相卜之法,早日遇到你的贵人,平淡的度过这一生。但现在看来,晚了。你爷爷我大限将至,已经拖不得了,这本道家秘术,全靠你自己慢慢参详了,你要记住我以下的所有话。”
    我见到爷爷言语间不惨杂任何玩笑,一脸正色的看着我,自然也没好意思再嬉皮笑脸,“爷爷,你说,我都记着,我全背下来。”
    “嗯。”爷爷点点头,凝望着我的双眼继续说道:“看相算卦,乃是泄露天机引来祸端,不宜多加透露;而这本道家秘术,可以助你驱邪避祸,斩妖除恶,积累阴德,抵消孽障。”
    爷爷说到此处,竟然重重的开始喘息起来,单手捂胸,神色逐渐狰狞痛苦了起来。
    “爷爷!”见到这一幕,我吓得从半蹲状态跳了起来,两步过去将他扶住。
    爷爷虽然一直身体虚弱,但从没生过病,哪里会有这种气急之象!
    “我没事,呼呼~”爷爷单手撑着床榻,眼神中的精芒开始暗淡,对着我摆了摆手说到:“来的可真快。哎,刚才我给徐家老爷子算了一卦。”
    “你不是已经封挂了嘛!为何还要…”我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到。
    “徐家在西京实力不俗,你需要有个靠山,这个活我没法推。从前天那单生意接到,我就已经想好了,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你就去找他们吧。”
    爷爷似乎为了讲这句话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我只得将他轻放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
    这就是我唯一的亲人,爷爷待我一直很好,除了没给到我金钱上的帮助以外,其他方面简直无微不至。“爷爷,你放心。”
    “咳咳!”我的话刚说完,爷爷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我连忙给他侧过身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爷爷咳嗽一阵后精神好了些许,接着说道:“这本黄皮书你收好,记住好好研习。假如我有什么不测,这里所有的东西就留给你了。”
    有了之前的铺垫,爷爷说出这些话我也不奇怪了,现在见他一副虚弱的样子,我也不愿再多话。起身给爷爷倒了杯水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老人,便关好房门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先研究一下那本神秘的黄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