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这一句是夸赞为国战死的将士，武艺精湛又勇敢，直到最后一刻都坚强而令人不敢欺凌。
    端坐画卷之外，氤氲鬼气，鬼道怨力之中的秦枫却是面容庄严，仿若在进行着最高尚的祭祀之礼。
    一声嗟叹，如惋惜，如叹息，自悠远的时空传来。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身死而为神灵，魂魄坚毅亦是鬼中的豪杰。
    最后一句落下，森然鬼气之上，怨天恨地的鬼道怨力化为滔天漩涡，夹带着坚毅不屈的死战之魂，无穷无尽忠魂牢牢抵住下坠的血烟长矛！
    这一首儒家战诗，召唤出来的力量，不是鬼道，胜似鬼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秦枫深吸一口气，端坐森森鬼气之中，厉声而啸。
    “山河破碎，国将不国，中土英魂，共此国殇！”
    他手中腾龙金笔蓦然斜指，如号令万军的宝剑，源源不断的念力注入身后悲凉画卷之中。
    “请英魂返当世！”
    怨力覆庇之下，无穷无尽的鬼兵从秦枫身后的画卷之中，疯狂奔出。
    有的浑身骷髅，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残缺，有的遍地被伤，肠肚四流……
    皆是面目狰狞，让人如身临地狱一般。
    但这些鬼兵皆是义无反顾，奋勇朝着妖族大军奔杀过去！
    妖族的攻击打在他们身上，他们都是已死的亡灵，根本就不惧痛楚，往往身被数十道攻击后，依旧一剑，一斧砍下妖族士兵的头颅！
    想要将这些为国捐躯，已死过一次的英灵再杀死一次，千难万难。
    但他们想要斩杀活生生的妖族士兵，却是简单得要命！
    不只是画卷之中的英灵鬼兵，战死在洛城战场上的人族将士，无穷无尽的尸体，顽强地站起身来。
    即便是在妖尊出手之下，身体完全粉碎的，魂魄亦化为阴风怒吼咆哮。
    妖族闻之胆寒心惊，退意萌生！
    人族闻之凄凉悲怆，战意倍增！
    空行楼船之上，皇甫奇身后的一众鹤发宿儒，两脚一软，“噗通”地跪倒在了地上。
    “我儒道从来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不语‘怪力乱神’……”
    “这是可以召唤亡魂的儒家禁忌战诗——国殇！”
    更有人跪在地上，捶胸顿足，以头点地，战栗着哭喊道。
    “儒家有祸了，我们稷下学宫要大祸临头了！”
    “秦枫糊涂啊……”
    “纵使他是稷下学宫祭酒，也应该对稷下学宫和儒家基业负责才是……”
    “怎么可能使用这样的禁忌战诗？若是他难以自制，堕入鬼道，我们儒家岂不是……”
    说话之间，禁忌战诗《国殇》对上血烟长矛，热血精气与阴森鬼气轰然对撞，仿若星辰轰击大地，又好似是海啸拍打礁石。
    敌不动，我亦不动，天地之间，仿若毁天灭地一般，但却好似已没有了声音传播的介质，明明是地覆天翻，撼天动地，却是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有洛城之内的城墙，民宅像积木一样飞旋起来，战场上的士兵，则像是塑料玩具一般被抛到了天空之中。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剧烈晃动，天空之上，很多御空的天武者和妖王瞬间被紊乱的天地灵气抛下，像下饺子似的从高空坠落下来。
    妖圣、武圣郁郁欲坠。
    妖神，武神面色煞白。
    即便是妖尊和真武至尊，都感到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以双手护在身前，缓解着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秦枫以战诗《国殇》激发的古往今来，为人族对抗妖族而死，为各自国家奋战而死的英魂，虽然实力境界与经过秘法激发，拥有四条真龙之力的妖祖护法有天渊之别……
    但无数英魂坚韧不拔，为家国，为人族而死的意志，终是与妖祖护法激发的血烟长矛对撞一击，各自消散！
    眼见着耗尽自己力量的必杀一击，竟是被秦枫以这等方式抵消，妖祖护法与他身后的妖祖身影皆是暴躁了起来。
    “嗬嗬嗬！”
    可怖的声音顿时从那头妖祖护法的喉咙中响起。
    听得这毛骨悚然的叫声，所有的人族强者只觉得心内有些发毛，却完全不解面前这位妖祖护法接下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
    与《国殇》诗召唤出的英魂拼杀正酣的妖族大军之中，骤然血光冲天，血浪翻涌！
    成片成片的妖族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爆成了血粉。
    旋即，血雨汇成逆行而上的河流，不约而同地朝着妖祖护法的身影涌来。
    原本几乎已经枯竭的血气之力，此时此刻在血祭了上百万，甚至上千万普通妖族之后，吸收了这些妖族的气力、精魂甚至是怨恨之后，骤然提升，甚至达到了比之前还要可怖的程度！
    “喝啊！”
    在妖祖护法的手中，血河之中凝聚而出的一柄血烟长矛。
    矛身还带着淅淅沥沥的鲜血，就像是从血池之中捞出来的一般。
    其上无数无辜妖族魂魄哀嚎惨叫，杂乱的嘶叫声，让人耳膜发疼，心神错乱。
    但这一柄血烟长矛却比之前险些击杀秦枫的那一柄，更加戾气冲天，也更加可怖诡异。
    枪身，枪刃，枪尖，仅仅这三个部分就横跨无数个城市。
    从这些下方的城市，举头望去，不仅看到贯穿天际的血色长虹，还会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更会感觉到其上的暴虐之力，怨恨之力，足以撕开天宇，足以劈开大地！
    血烟长矛在手，妖祖护法与妖祖虚影几乎同时狞笑。
    “看你这次，还能够以什么法子保住自己的小命！”
    禁忌战诗都已使出来了！
    秦枫不惜冒着迷失心智，堕入鬼道，甚至背负千古骂名的代价，他依旧没有办法击溃面前的妖祖护法，甚至拼尽手段都不过是打了一个平手。
    此时此刻，秦枫又还能有什么法子，保全自己，乃至整个洛城之内军民的性命？
    面对这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血烟长矛，秦枫的耳边，似乎听到了无数亲朋兄弟，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绝望的气息，似在整个天地之间弥散开来。
    但这一切，又好像都是幻觉。
    一切的一切，只有眼前的血烟长矛。
    只有端坐凌云阁上，面容平静，视死如归的两世儒君！
    第1493章 旌旗十万斩阎罗
    秦枫的面容，平静得好像视死如归，坦然接受下一个轮回。
    他抬起手来，腾龙金笔缓缓而动，目光却是一刻不离那即将落下的血烟长矛。
    沧桑声音，透纸而出，带着明知必死，依旧无悔的决绝。
    “断头今日意如何？”
    秦枫笔走龙蛇，落纸宛如云烟。
    “创业艰难百战多。”
    沧桑声音如缅怀无数次大小战争，感怀着一路战来，又离去的伙伴。
    听得秦枫在此地危急时刻，竟然还在动手写诗，妖祖护法及他身后的妖祖虚影皆是冷笑嘲讽起来。
    “秦枫，你是在写绝命诗吗？”
    “你们这些酸儒，真是宁可不要命，也要脸……”
    “哈哈哈，迂腐至极！”
    妖祖护法的声音，嘲讽至极，席卷整个战场。
    他说的也并非不是事实。
    如果是一首战诗，而且是前人都没有创作过的战诗。
    那么应该会激发首作宝光，而且句句战诗都应该会有战诗效果。
    但很明显，秦枫的这首诗，已经吟诵了两句，却全无任何的战诗效果。
    甚至连浩然正气的波动都没有。
    由此可见，秦枫书写的应该不是战诗。
    那么在这等命悬一线，千钧一发的时刻，所做的必然就是留与后人的绝命诗了。
    生死关头，不想着去拼搏一线生机，却在写留给后人看的绝命诗。
    这不是迂腐至极，又是什么？
    秦枫的心绪，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此去泉台招旧部。”
    血烟长矛越来越逼近，秦枫书写的笔调却是没有丝毫的停滞，反而愈加激扬。
    “带着你的诗，到地狱去念吧！”
    妖祖护法与妖祖虚影，如一体两魂，齐声吼道。
    血烟长矛须臾落下的瞬间……
    竟是霎那之间，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徐徐而落，青色剑装飘飘，身后九柄飞剑应声而动，经天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