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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油哦。”坤仪伸着小手爪,眨巴着眼看着他,“这装咸菜的盆边缘上都是菜油。”
哭笑不得,聂衍拿了手帕出来,将她的手拉过来,顺着手指一根根地给她擦:“都让你去坐会儿了。”
“人手不够呀。”
瞥了一眼远处的街道,聂衍说:“你坐会儿,我去找人。”
这条街道是贫民窟,可再往外走一段路就是繁华的大街了,上清司的人正在巡逻,一排排青灰色的衣衫从容而过,路人看着就自动避让开去。
这不起眼的衣衫代表的可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上清司,只要穿上这衣裳,就连六品的官员遇见也得下轿躬身。
聂衍已经凭一己之力将上清司带到了一个鼎盛的时期,如今这些人上街办差可都是美差,几乎都是仰着头走路的。
“你们。”他站在前头,指了指那一列的人,“过来帮忙。”
这一列道人刚入上清司不久,正是享受风头的时候,乍见个衣着普通的男子当街使唤他们,个个都有些生气,正想拔剑,却见领头的道人连忙迎了上去:“大人有何吩咐?”
聂衍指了指另一边街巷:“人手不够,去帮忙派粥。”
“是。”道人扭头回来,立马吩咐他们,“快去帮忙!”
一行六七个人,十分不情愿地跟着领头的人走了,走在最后的人回头看了聂衍一眼,忍不住撇嘴:“他身上连个道气都没有,凭什么这么嚣张。”
领头的道人听见了,脸色发白,扭头跑到后面就给了那人一拳,然后连连朝聂衍的方向躬身。
“你是眼瞎还是心盲啊,道气是咱们考入上清司的时候用来甄别天赋的。”领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呵斥他,“对昱清伯你也敢看道气?”
“昱清伯又怎么了,总不能因着是伯爵就能这么使唤我们。”那人犹自觉得委屈。
领头人沉默了一下,问他:“昨日司内发了本司卷宗,你没有看?”
“看那做什么,都是些前辈介绍,我又不会见着他们。”
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领头人吸着冷气道:“回去看看吧,这样下回你遇见昱清伯,也就不会觉得他只是个伯爵了。”
余下几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加快了脚步,一到粥棚就请坤仪在旁边歇息,然后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儿。
难民们别的不认识,上清司的服饰还是清楚的,当下都有些惶恐,这些贵人来给他们布粥?
可一看他们的表情,要多殷勤有多殷勤,还生怕做错了什么似的,完全没有架子。
众人迟疑地接受着他们的派发,扭头又看见方才那脾气不好的大人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碗银耳,坐在那姑娘面前低声说着什么。
伸长耳朵仔细去听,才听见他说的是:“嘴唇都干了,尝一口,别怕他们,我挡住了,他们看不见。”
“放了糖,甜的。”
众人:?
大人您方才派粥的时候不是这个脾气啊?
坤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连连皱眉看向旁边:“人家都喝粥呢,你给我喝银耳汤算怎么回事。”
聂衍嗯了一声,捏着勺子道:“你比他们好看。”
“好看也不能当人家面这么做呀。”
聂衍恍然,放下了勺子。
坤仪欣慰地看着他,觉得如今这位伯爷真是好说话多了,能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这话还没想完,她就发现聂衍在四周落下了结界。
结界一落成,四周谁也看不见他们了,他才又拿起勺子,继续舀了一勺汤塞给她:“不当他们面就是。”
坤仪:“……”
哭笑不得,她低眸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这人:“伯爷,我手也没断,人也好好的,怎么就要您来喂了?”
“兰苕说你晨起就肚腹不适。”他抿唇,“夜半说吃银耳汤能好些。”
坤仪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只是自己早上的一声闷哼,倒也没多难受,竟就被兰苕拿去说嘴了。
面前这人竟也当回事。
想起他给青雘说的话,坤仪微微抿唇:“伯爷待我这么好,我未必能报答伯爷。”
“谁稀罕你报答。”聂衍继续喂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你这点本事,保全你这江山尚且勉强,哪里还有余力顾别的,老实些少病少痛就成了。”
她微恼:“我这点本事……也不小了。”
“我看不上眼。”他道。
腮帮子鼓了鼓,坤仪气愤地别开头,躲掉了他的喂食。
聂衍也不恼,将她的脸转过来,低笑道:“你的道行我看不上眼,但人我看得上,乖些,莫同我斗气。”
心尖颤了颤,坤仪垂眼,有些慌张地含了那一口汤。
这花言巧语的,又是从这么个大美人嘴里吐出来,谁听了不得心动啊,她好想相信他,从此就当他怀里的小甜糕,什么也不用操心就好了。
但理智勒住了她的咽喉。
摇了摇脑袋,坤仪将他手里的银耳汤喝尽了,然后起身捏着帕子抹了抹嘴:“这边有劳伯爷看顾,我还要去邻街一趟,半个时辰之后就回来。”
聂衍抿唇,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
坤仪摆手:“不能同去,这些人若没你看着,一会儿就要惹事的。”
他垂眼,略微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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