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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沉默了几息,安格斯扯了个僵硬的笑,问道:“护卫呢?你进来的时候,好像没看见你身后有人。”
    “死了。”贝琪淡淡回答,不像是提起一条人命,倒像是在谈论天气是晴是阴。
    安格斯:“……什么时候的事?”
    “来的路上。”
    安格斯:“……”
    安格斯觉得她本就严肃的神情更清冷了。
    他好像又把天聊死了。
    安格斯左右张望了一下,抓起床头的苹果和水果刀笑着问:“要不要吃水果?我给你削?”
    贝琪愣了愣,恍惚间想起上辈子。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随意看着不知道哪个频道的电视节目,爸爸或者妈妈也总会拿起水果削了皮分给她吃。
    鸦羽似的睫眨了一下,贝琪缓缓走到安格斯的病床前,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只手习惯地扶住刀身。
    眼前的男人是她这辈子的父亲,他并不称职,直到现在,两人离开网络的阻隔近距离相处起来仍有些尴尬,但安格斯并不介意将自己的势力为她所用,以贵族的立场来看,他做的不算差。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贝琪早已习惯不去强求。
    她在真正的天伦之乐中成长,如何看不出安格斯只不过把她当成继承人培养罢了,只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心中的思念多少有了寄托。
    安格斯削苹果的动作笨拙到家,苹果皮削得很厚,断了又断。
    他富贵惯了,极少做照顾人的事,从来只有别人照顾他生活起居,少有自己动手的时候。
    “啧……”看着再次被他削断的果皮,安格斯有些恼。
    安格斯认真地削着手中的苹果,红彤彤的大苹果经过他的修理后露出坑坑洼洼的果肉,惨不忍睹。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女人太过凌厉的锋芒和周身的煞气,更何况还有她腰间那把刀,长长的刀身上不知染了多少血……
    他不敢直视身边的女人,自然没有看见贝琪因他的动作缓和的神色,安格斯只觉得贝琪盯着他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毛都快炸了起来。
    笨拙的刀终于啃下苹果上最后一点红色,安格斯压抑着紧张的心情从不平整的果肉上切了一块下来,递给贝琪,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太过难看。
    “吃吧。”他说。
    贝琪盯着因为削了太久氧化得锈迹斑斑的果肉,不知在想什么。
    “不吃吗?”安格斯把那瓣果肉又往前送了送,倒没期望贝琪真能吃他削得这么丑的苹果,不过顺便缓解一下在半空里尬得有些僵硬的手臂。
    坐着的人没动,病房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正当安格斯想要把手收回来结束尴尬的对视时,女人的手动了,她的手离开了刀柄。
    他眼睁睁地看着线条优美的手露出掌心,自然而然地摊开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掌纹,恭敬乖巧得让安格斯心里发毛。
    恭敬?贝琪.冯.格里菲斯?
    强烈的违和感冲击着安格斯的认知,但是就像它说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本能的渴望叫嚣了起来,压过了对她的惧怕,如果能得手……
    没人能不心动。
    安格斯小心地把果肉放在白皙的手掌里,不经意间手指竟然真的碰触到了掌心的柔软。
    就是现在!
    男人的掌心猛然探出一段带血的腕足,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毅然决然地扎向洁白的柔软,病房里带着点尴尬气息的温馨瞬间褪去。
    黑色的瞳孔微微缩紧,细微的刺痛从掌心传来很快又消失了,连同痛觉一起失去的是她对右手的掌控权。
    理智上她应该抽刀将左手砍断,贝琪也的确那么做了,就像来的路上……她也曾麻木地切开维尔斯的身体,黑色的长刀发出喑哑的响声,凄厉的长鸣不再。
    一瞬间贝琪仿佛想了很多,那些曾经消逝在她手中的面孔在脑中一个个划过,最终定格在维尔斯惊恐的脸上,她以为忘记了,却原来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她已经杀了那么多……
    黑色的刀又长又利,砍断了她的手臂,也割开了安格斯的身体。
    温热的血糊了贝琪一身,说不清是她的,还是安格斯的。
    断掉的手臂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连同断掉的腕足毫无生气地滚落在地。
    疼痛的感觉终于回归,但也只有短短一瞬,彻骨的疼痛便轻缓了起来,渐渐从这具躯体剥离。
    在她抽刀的时候,德拉比虫已经窜出安格斯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弹在贝琪身上。
    她的刀终于慢了……
    “哐啷!”
    失去掌控的黑色长刃向下坠落,在地板上敲出一记重响,传入贝琪耳中却只剩下一点闷响。
    她就像被扔进了水里,脑袋、耳朵里咕噜噜的气泡的杂音响成一片。
    贝琪剩下的手狠劲撕扯着覆在脸上的德拉比虫,却无法阻止越来越小的力气,视线也模糊起来……
    她正在被慢慢地从身体中剥离出去,正在脱离这个世界。
    来的时候不明就里,走的时候却清楚得可怕。
    也好。
    在这个世界里,她从不去强求别人。
    所以……
    她是不是也可以放过自己?
    这不是她的世界,就像梨枝嫁接在果树上,终究不是自己的根,不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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