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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亲少女时就受辱于蛮兵,生下“野种”之后,只觉得这孩子长手长脚,生下来就白净可爱,母性支撑着她向父母哀求,想要抚育这个孩子。外祖父也下不了手,狠心把婴儿抱到雪地里放下让她自生自灭,她的母亲刚刚苏醒才知道孩子被扔了,赤脚奔到雪地里把她抱回了家。
如此折腾几次之后,外祖母心疼女儿,哀求将孩子留下,外祖父叹息一声,默许了此事。
得知她存活了下来,几个蛮兵还很好奇地带了礼物,一些小匕首、茶砖、奶酪和肉干,前去探望她。至于为什么是几个蛮兵……这事不能细说。总之,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个蛮兵的女儿。
牛氏小时候被好几个蛮兵阿爹照顾,一家子都活得比较滋润,自然受人记恨与埋怨。
有骂她家典腹卖血替蛮人绵延血脉的,义正词严指责她家是汉奸,是国贼,对不起祖宗。
也有就是眼馋嫉妒她家多出来的皮毛衣裳和肉干奶酒。有几个蛮兵当靠山,村子里原本有人占了牛家辛苦开垦的熟田,这会儿也点头哈腰地让了出来。
不过,牛氏七岁时,蛮人的政权就被推翻了。蛮兵溃退时,几个蛮兵阿爹还给她留了不少金银。
蛮兵阿爹离开之后,牛氏全家都受到了村里人极其严厉的排挤。直到她的阿娘带头投水自杀,开启了烈妇自杀的风潮,她家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
这也导致牛氏在身份认同上有些不同。
她不知道什么民族大义,也不知道什么是强迫什么是受辱。只知道蛮兵阿爹对她好,蛮兵阿爹离开之后,同村的坏人就欺负祖父祖母,又逼死了她的亲娘。她牢牢地记得自己的名字,她叫沙利亚。
牛氏日渐长大,生得美丽健壮,比村里许多男人都要高大。
她看不上陈军荡的男人,一心一意要找个健壮威武的蛮人做丈夫。
在交通全部靠走的年代,政权要完全完成交接,需要的时间比想象中的更长久。那十几二十年间,蛮人在中原大地上并未迅速消失。所以,牛氏很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不幸的是,那个时代对蛮人已经不友好了。
蛮人从不可一世的上等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牛氏与丈夫成婚后不久,因度日艰难,打算回到眉山之下,重新过逐草放牧的生活。路上也不平静,许多次与仇恨蛮人的路人居民起了冲突,牛氏与丈夫都仗着身强体壮揍了回去,直到有一天,他丈夫习惯性地半夜调戏小姑娘,被愤怒的村人围攻打死了。
牛氏回家之后,发现祖父祖母都已去世,自己又怀孕了,惟恐带着来历不明的孩子在村中无法立足,所以,她火速嫁给了同村的老光棍胡二狗。七个月之后,她就生下了麻吕亚的爹,胡平。
胡平没有显出一丝蛮人的血统基因,只是稍微比普通人健壮结实一些,个头儿也没过分的高大。
牛氏很失望,也很庆幸。
蛮人的江山,已经彻底没有了。这个孩子如此平凡,才能好好活下去。
操蛋的是,胡平的模样没什么奇怪之处,他娶了同村的孤女也是个矮小纤瘦的身板,哪晓得麻吕亚一出生,就比普通婴孩大一圈,长起来就更恐怖了——三岁就跟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壮实。
已经平息了近二十年的流言,随着麻吕亚的出生,长大,再次传得风风雨雨。
“正常情况下,这个漂亮可爱的小青梅,对你这么好,处处维护你,不惜为了你用土块砸隔壁邻居的小伙伴,你肯定会努力对她好,让她成为你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要害……”
谢青鹤依然躺在草垛上,对麻吕亚的脑回路深感不可思议。
因为,麻吕亚做的事,并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麻吕亚有蛮人血统,又被亲蛮人的祖母养大,只承认自己的蛮人名字麻吕亚,并不认为自己叫胡三儿,生来身材高大,四肢发达——不代表他脑子蠢。他是个很聪明又冷血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什么,他也想解决自己的困境。
跟小朋友打架?吵嘴?他一个人就能打死村里所有同龄小孩。毕竟他人高马大。
可那没有用。
他把所有孩子都打一遍,也解决不了他的问题。
偏见是自上而下的。如果小扣子的家长不议论鄙视他,小扣子哪里知道那么多往事?
所以,就在小花跟小扣子当着许多小孩儿的面,公然争辩吵嘴,尤其是小扣子对小花说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粗话时,麻吕亚的心就动了。他悄无声息地跃下草垛,尾随小花一路,再僻静无人处叫住小花,哄小花跟他一起上了天虎丘。
他杀了小花。
那一年,麻吕亚只有八岁。
他长手长脚力气大,完全可以一把掐死小花,可是,他没有。
他很冷静地用石头砸碎了小花的脑袋,控制着力道,伪装出力气并不太大的模样。砸死小花之后,他还掀了小花的裙子,把一些树枝插了进去。
村民们发现小花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有人怀疑是麻吕亚动了手。因为,谁都知道小花是麻吕亚的小青梅,总是在村里大声维护她的小哥哥。谁还残害一个维护自己的人呢?
小扣子成了最大嫌疑人。
他中午和小花吵过嘴,还对小花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什么浪啊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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