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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此行的目的,也不是替伏蔚重新活一次,了结他的心魔怨恨。
所以,他和伏传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伏蔚行事。
与他同来的伏传也木呆呆地站着,拉着谢青鹤的手,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只怕自己一喘气就被满屋子的宫女嬷嬷发现捉住。
过了好片刻,好几个老宫女直接从伏传面前走过,伏传才意识到,她们看不见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谢青鹤:看不见我们哦?
谢青鹤轻声说:“看不见,听不见。”
伏传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快步从窗户翻了出去。
谢青鹤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只得跟着出去,没两步就发现伏传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抱着一棵桂花树哇哇地吐……将胃里的东西吐光了,伏传才蔫头耷脑地回来:“天旋地转。”
谢青鹤也没想到会给小师弟带来这种后遗症,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以前也没有这症状?
熙和宫的主子正在嗷嗷大哭,除了几个贴身服侍的大宫女,合宫奴婢都老老实实地躲着,只怕撞上枪口上自找晦气。平日里没什么人的茶房更是坐满了躲事儿的宫人。
谢青鹤便带着伏传找了间无人的屋子进去,先给伏传找了点冷茶漱口:“还晕么?”
伏传点头,又摇头:“还有点晕,不过好多了。应该不会再晕了。”
谢青鹤也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入魔”,很多细节都与从前不同。比如这片记忆营造的小世界中,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俩,仿佛他们就是一片鬼魂。可伏传吐出来的秽物依然落在了树下,他们也能碰触使用屋内的各种东西,喝过的水会减少,漱口水也能吐进痰盂。
短时间内,他俩可以悄无声息地存在着,时间长了,只怕就会真的传出闹鬼的故事了。
伏传因溯往术不适地蔫了一阵儿,问道:“刚才那个小孩就是……皇帝么?”
“嗯。据我所知,我们来的时间点,应该是能够改变他一生的重要关头。很快就会有事发生。”
谢青鹤只是进入了伏蔚的记忆,并未将伏蔚当作魔类摄入体内,也就不曾知晓伏蔚的一切过往记忆情感,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皆是未知。
果然,谢青鹤这句话说完才一会儿,就有穿着蓝衣、戴着彩珠的太监快步闯了进来。
几个守宫的嬷嬷连忙来见礼,更有老宫女一路连滚带爬地冲进主殿,向正在哭泣的蒋妃报信。
蒋妃听说是太极殿的王公公来了,正要唤宫人洗脸戴钗,那手捧锦盒的大太监已经闯入了主殿,径直往北面站定,趾高气昂地呼喝:“传,圣人口谕。”
蒋妃哭得妆容不整,又被王太监闯了个正门,又气又羞。
然而,口谕来了,就得跪听。
“妾蒋氏恭聆圣谕。”
“圣人口谕,‘熙和宫又在嚎什么?隔着半个未央宫都能听见她鬼哭狼嚎!王富贵,去!拿这掸子教教她规矩!再给她挪个地方,远远地挪了出去,别叫朕再听见她哭丧!’钦此。”
王太监宣完了这道口谕,熙和宫上下都惊呆了,蒋妃更是浑身脱力,不可思议地坐在了地上。
皇帝是个极其吝惜宫位的脾性,没有生育的后妃几乎都是庶妃,连个封号都没有。有了生育也得看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有皇子了能封个嫔,养着公主的宝林、采女都不稀奇。
蒋妃出身世家,父祖皆是一品大员,往上三代,家中还曾有公主下降。如此厚重的身世,再有皇子养在膝下,才封上了二品妃位。除了中宫娘娘,后宫中几乎没人比她更尊贵了。
结果呢?
皇帝传来了一道什么样的口谕?
骂她鬼哭狼嚎,说她哭丧,叫太监拿掸子教她规矩,还要把她挪到冷宫去?
王太监已然打开了手持的那只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根长毛掸子。蒋妃错愕之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王太监已带了两分不客气地狞笑,说:“蒋娘娘,圣人口谕,您可接好教训了吧?”
啪地一掸子抽了下来。
蒋妃身边的大宫女拦在她身前,帮她挡了这一下,绸衣丝裙下瞬间鼓起一道肿痕。
王太监怒道:“贱婢岂敢抗旨?”
马上就有几个虎背熊腰的阉宦冲了上来,要将护在蒋妃身边的几个宫女拖走。
至此,蒋妃方才如梦初醒,厉声道:“谁敢!”
“奴婢们自然不敢冒犯蒋娘娘。”王太监嘴里说着不敢,看着蒋妃的眼神可没有丝毫恭顺,反而充满了猫戏老鼠的羞辱与兴味,“奴婢是奴,娘娘是主,奴婢们自然要恭敬着蒋娘娘。可在圣人口谕跟前,圣人是主子,是君王,娘娘是妾妃,娘娘也得恭敬着圣人的口谕,是这个道理吧?”
皇权之下,妃后皆如尘土。
蒋妃声音再是凄厉,满宫女子拦不住气势汹汹的阉人。
忠心耿耿的大宫女们被木棍击碎顶门,一一拖了出去,小宫女们瑟瑟发抖,不敢上前相救。
两个阉人捉住蒋妃的胳膊,将她押在地上,王太监就拿着皇帝钦赐的长毛掸子,啪啪抽打她的腰臀背心,蒋妃尖叫哭泣,直至奄奄一息,王太监方才心满意足,使两个阉人将她放开。
“娘娘,收拾收拾,今晚便挪到北宫去吧。”王太监将掸子放回锦盒,准备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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