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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人发现,家无恒产总是靠着学生们救济的老塾师,此次大灾居然半点不愁吃喝。
有传言说老塾师家里囤了无数米面。
饿疯了的饥民连县衙都敢闯,何况是老塾师那间不设防的小院?鱼慕华出门时给老塾师留了一碗稀粥,回来时,小院被踏成了平地,厨房里仅有的两袋小米没了,连老塾师都没了!
——原来是闯进去的饥民没找到“囤起来的无数米面”,就有人把老塾师绑起来,逼问米面藏在何处。老塾师只说没有,愤怒的饥民对他饱以老拳,拷问了整整一个时辰,生生把老塾师打死了。
“他们就说,反正也打死了,活不过来了。这肉也不能浪费了。”目睹了一切的四岁小童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啃着鱼慕华给他的粗面饼子,狼吞虎咽地呜呜,“就把老先生给分了。现在应该都吃光了吧?”
那是鱼慕华第一次杀人。
他把目睹一切的小孩扛在肩上,叫小孩一一去认人。
小孩指这个:“是他。”
他就把人脖子扭断,或是捏碎人家的咽喉。
那小孩是否认错了,鱼慕华不知道。到后来那不懂事的小孩觉得好玩,随手指着无辜之人,鱼慕华也毫不分辨,顺手杀死。老塾师死了,世上哪还有无辜之人?都是罪人!
从此以后,鱼慕华就开始流浪。
谢青鹤觉得,他可能过上了束寒云梦想中的生活。
有一身不俗的武艺,欺负普通人就跟玩儿似的。没钱了就去打家劫舍,看不顺眼的人就拖到暗巷一击毙命,看上眼的美妇俏女直接抢回家中,玩腻了再赶回街上……
唯一一次吃瘪,是遇见了当时初出茅庐的紫剑林啸闻。
林啸闻出身名门,根基非常扎实,又是个不要命的倔脾气,撵着鱼慕华杀了三天三夜,斗得两败俱伤。鱼慕华算是怕了他了,使诈装死骗了初出茅庐没什么经验的林啸闻,随后逃之夭夭。
从此以后,鱼慕华就收敛了许多,开始打探江湖门派的消息,避开各路名门世家的势力行事。
他犯案时常常杀人灭口,再弄出江洋大盗、山寨匪患屠戮富商的模样,故意避开了名门世家的管辖范围,因此很少引起江湖上的注意,完美地规避了寒江剑派的注视。
这样一位堪称一流的高手,一直在各地打家劫舍,杀人奸淫,谢青鹤却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至于他与吞星教的关系,与他说的倒也出入不大。
因老塾师之故,鱼慕华平生最恨吃人这件事,对吞星教没什么好感。但,他又是主动找到吞星教要求入伙——那时候吞星教在伏蔚的扶持下,极其嚣张跋扈,背后还有千乘骑做靠山。
鱼慕华还记得自己当初被林啸闻撵了三天三夜的痛苦。
他痛定思痛,坚定地认为,白道有组织,我们坏蛋也要有组织!
所以,他麻溜地跑去吞星教,自荐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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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结束溯往术回来,一指将他点晕了过去。
这样一个脑子已经坏了大半的癫狂货色,指望他去入道礼上去给伏传洗雪沉冤,那是万万不能。就算这会儿跟他说好了条件,事到临头他也很可能会后悔,故意在天下白道面前胡说八道。
谢青鹤不可能拿伏传的名声开玩笑。好在他手段极多,做事情也绝不教条。
“云朝?”谢青鹤招呼一声。
正在给时钦提水的云朝马上钻了出来:“主人?”
谢青鹤手指画了个圈,云朝就放下水桶,一溜小跑出来,垂首站在谢青鹤身边,距离非常近。
谢青鹤指了指昏睡过去的鱼慕华,又指了指云朝:“明白吗?”
云朝点头:“明白。”
“这几天让他自己养着,吃喝都给足,伤也治一治。明日我带时钦去见了师父,回来会给你一分供词。你记住了就行。”谢青鹤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辛苦你了。”
云朝忍不住笑一笑:“能为主人执役,是仆的荣幸。”
里面时钦在洗澡吃东西,谢青鹤也没搁下自己的体力活儿,趁着月上中天之前,把收尾的一点活儿给做了,还顺手把门窗也钉了上去。木屋外边,他给留了一片小露台,本想钉个小围栏。
想起伏传那喜欢翻来翻去的性子,说不得要倒挂在露台上甩脑袋……
那就算了吧。
万一那小孩翻来翻去,把脑袋卡住了呢?谢青鹤给自己的脑补逗乐了。
欢喜只在一瞬间。
谢青鹤脸上还挂着笑容,意识就倏地被抽离到一个极其高远的地方,仿佛俯视着大地。
他看见一片凝固的大地,看见自己站在地上,看见渐渐缩小的观星台,连整个寒山都变得极其微小……眼前只剩下一片云气,与骤然间变得硕大的月盘。
太虚遨游。
谢青鹤低头自视,发现自己浑身皆成虚影,惟有压在心间的是密密麻麻的魔影。
又是这种玄而又玄、豁然贯通的感觉。
没有任何告知他。
他看见自己的模样,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经历过多年入魔的修行,他早就可以更进一步,玄池泛舟。然而,幻毒一直拖累着他的心境,使他不得自由。如今幻毒解去,辛苦的劳作使他干涸枯萎的灵根重新茁壮飞长,他应该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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