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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也是有一点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那还是担心居多。如今他好端端地回来了,有多少生气也都算了。”李钱想起自己,初见伏传也吼了一句“你去哪儿了”,后来好像也就算了?
“我也一样。”谢青鹤说。
李钱被他说得一愣。我这是凡夫俗子的情绪,您可是仙长啊,也跟我一样?
“放心吧,不会责骂他,也不会为难他。”谢青鹤保证道。
李钱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从飞仙草庐过来的伏传。除了伏传之外,还有两个手提着长板子的外门执役弟子,都是飞仙草庐上官时宜的人。这阵仗把李钱镇住了,拉住伏传不放:“上官真人怎么说的啊?怎么……这样过来?”
伏传此次归来性情也有些变了,不和从前一样飞扬跳脱,看着总有几分走神。
被李钱抓住不放,他也只是摇摇头,说:“没事的。”
为了这么点小事,上官时宜根本不可能动板子。就算他要动板子,飞仙草庐不能动,非得叫人跟着伏传到观星台?有些事情,上官时宜与伏传有隐晦的默契。
其实,这两个人是替伏传解围用的。有板子跟着,谢青鹤顾不上问罪,先得护短。
李钱根本不理解这一点,拉着他问了许久,还想跟他一起再回观星台,伏传只好停步,说:“大叔,大师兄处事有分寸,您不必太过担心。”
好不容易把李钱劝走了,伏传走进观星台,远远地看见了廊轩上的露台。
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暑气渐生的初夏夜晚。
他就站在露天下边,用小火炉煎了一壶玉露茶,舀进茶碗里,送到大师兄面前。
大师兄脸色骤变。
……骤变。
光是想起大师兄突然之间变色的模样,伏传就有一种难以消弭的痛楚。
药茶自然是个意外。大师兄也知道那是个意外。可是,大师兄面对药茶的反应,不就是听闻他痴心妄想的反应么?药茶代表着他对大师兄的欲念。大师兄深恶痛绝,勃然变色。
伏传从未那么真切地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喜欢”,对大师兄而言,那么令人厌恶。
光是看着露台,伏传眼睛都会觉得刺痛。
哪怕已经过去整整七个月了。
初夏成了隆重,草木上结着薄霜,泥地一片冰凉。
云朝在廊下候着。
伏传没有径直进屋,在谢青鹤的屋前石阶下屈膝,低声道:“弟子伏继圣拜见掌门大师兄。”
屋内没人说话。
两边僵持了一会儿,云朝进门去说了些什么,没多会儿出来,说道:“小主人,请往里边走吧。主人才做了养息闲心的功夫,许是一时没听见。”
伏传低头不动。以谢青鹤的耳力,哪有可能听不见?故意责罚罢了。
云朝见劝不动他,只好又进门一趟。
没多久,伏传听见门内悉悉索索,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连忙俯首,让自己显得更恭顺些。
谢青鹤出门就看见伏传磕头的样子,飞仙草庐来的两个执役弟子就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夹在伏传身后,各自手里抱着一根大板子。看得谢青鹤皱眉:“进来吧。”
云朝叫不进来,还得亲自来叫。小脾气挺大。谢青鹤转身进门。
伏传才拍了拍膝上的尘泥,跟随进门。云朝顺势将那两尊“门神”拦在廊下,微微摇头。
——上官真人的差遣,到了观星台,也得守谢青鹤的规矩。
谢青鹤不许进门,那就不能进门。
进屋之后,谢青鹤不让伏传施礼,吩咐道:“站好了。”
伏传不敢看他的脸色,低头站立。
谢青鹤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他曾经在仙女山受伤,这会儿也早已恢复,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毕竟是伤病过,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从前脸颊丰盈,如今削瘦下来,脸上的骨形都能看见了。
“在空间里养伤?”谢青鹤问。
伏传轻嗯了一声。
这就涉及到谢青鹤最想不通、也最不想碰触的问题,为什么宁可在空间养伤,也不回寒山来?
不是一天两天,不是半天半个月。整整七个月!
谢青鹤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在榻上缓缓坐下,问道:“伤得重吗?”
伏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就不是伤得重不重的问题!而是当时的情况非常尴尬,后续的事情更加尴尬。
僧在沧海楼下药试图伏击他与石步凡,他没有中招,石步凡中招了。那药不知道攻的是下边还是上边,反正石步凡脑子完全糊了,刚开始还好好儿地要跟伏传共同对敌,后边就一心一意要睡伏传!
但凡石步凡还有一丝理智,都不敢对伏传下药。
——送玉露茶都是光明正大送礼,没有偷着煎好了往伏传嘴里送。
麻烦就在于石步凡中了妖僧的药,他脑子也不好了。
中了药的石步凡无法用脑子思考,只能用下半身思考,为了睡伏传,他又给伏传下药。
伏传哪里想得到,被自己保护着的石步凡,想的不是跟自己一起对付不知潜伏何处的妖僧,而是“睡觉,睡觉,睡伏继圣”?石步凡又惯会演戏撒娇,一会儿继圣哥哥我难受5555,一会儿我要喝水我要裹被单……伏传只顾着照顾他,被他用体香和汗液做成的情蛊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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