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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既然是伏先生的‘大师兄’,他们总有师承来历吧?”
“你说得有道理!”
“说不得伏先生家里也有一窝子神仙呢?”
楼下几个老兵想入非非,做着伏传背后一窝子神仙呼啸而至,把寒江剑派打得落花流水的美梦。
楼上。
伏传将门闩上,点上灯,垂手站在谢青鹤跟前:“听大师兄垂问。”
谢青鹤看着他乖顺驯服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说:“我今日若对你严厉些,不是不心爱你了。”
伏传心怀惴惴进门,想着是不是马上就要被骂个狗血淋头,哪晓得就听了这一句。
他抬起头来,看着谢青鹤的脸:“大师兄。”
谢青鹤板起脸,还没说话,伏传已经抱住了他晃啊晃:“大……师……兄……”
“你明知道我心修坚韧,这么缠着我胡闹,马上就要受诫了。”谢青鹤目无表情地告诫他,眼睛却落在伏传的脸上,心里忍不住想,小师弟怎么这么可爱?
伏传见好就收,也不敢真的挑战大师兄的权威,垂头站直:“我知道大师兄心爱我。大师兄只管训斥责罚,我不会伤心的。”
谢青鹤想过最严厉的处置,也就是训斥他两句,偏偏伏传说不伤心,他竟有些迟疑了。
若是小师弟知道错了,训斥也就……算了吧?话说得重了,也会伤心的。
只是伏传刚才在楼下莫名其妙发脾气,谢青鹤弄不清楚为什么,难免会疑心分别六年之久,小师弟是不是被韩琳带坏了?他知道小师弟与束寒云不一样,小师弟生性纯善,这世上也没有心魔作祟,可是……万一呢?
暂时将这点忧虑压下,谢青鹤问道:“富安县的事你知道了?”
伏传点点头,说:“我知道大师兄要问罪。于公,此事在我意料之外,派遣大郎巡驻莽山时,没想到他会插手叛军之事,才会出了富安县那么大的纰漏。于私,是我没有教好弟子,约束好门下。”
他退了一步屈膝跪下,低头道:“请大师兄训诲责罚。”
“你将此事来龙去脉,一一给我说清楚。”谢青鹤说。
在前往京城的十天时间里,谢青鹤也不是镇日闲着什么都不干。他从替他赶车的马夫嘴里,问出了许多相关情报。伏传的立场肯定与黑甲骑士不同,谢青鹤想听伏传怎么说。
一件事的真相只有一个,不同的立场却能把同一件事说得面目全非。
他想知道伏传的想法,就要听伏传的说法。春秋笔法中,杀与弑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大师兄,这件事不是我授意,我说不出细节。”伏传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着急和错愕,更有几分不被信任理解的不可置信,“大师兄认为,富安县发生的惨事,都是我的主意么?”
“你就这么委屈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富安县之事也绝非一日龃龉。”
“在路上走了十天,我问了问随行的兵士。富安县这事比较大,方才是周大郎亲自来找韩珲勾兑商议。此前的一些小打小闹,不必大郎亲自出面,王娘娘手底下几个女弟子就能辖制住韩琳的兵马,勒令他们对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修士们网开一面。”
“这些事情,你敢说,你都全不知情?”谢青鹤反问。
谢青鹤故意用了黑甲骑士的单方面说法,听上去蛮不讲理的都是王寡妇等人,伏传也很理亏。
伏传被问得梗住,稍停了片刻,才低头说:“此事我知情。求大师兄暂且息怒,这事我有错处,但也不完全是大师兄听来的那样。我不敢狡辩,也不敢欺瞒大师兄,只请大师兄听我解释。”
谢青鹤情知还是把话说得重了,轻声道:“正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伏传思考问题的方式比大郎清晰明朗许多,在他看来,整件事都很简单。
“这事面上是韩琳与我的争端,其实与河阳党人也有涉及。”
“修法流出之后,除了一些天资极高,能够短期速成的修士之外,能崭露头角的,多半还是最早修行的那一批。王孃在京城站稳脚跟之后,李瘸腿他们都四散而去,没志气的就干点打家劫舍的勾当,有志气的就干脆竖旗造反了。”
“河阳党人煽风点火蛊惑勾结了不少出身贫民区的修士,前两年每个月都有三五起逆贼攻打县衙、自立为王的消息。韩琳一直在剿贼。”
“他要剿贼是正理,我与王孃都没有阻止的道理。”
“只是,借着剿贼的旗号,他顺路把所有修士都一网打尽。若是打家劫舍、触犯律法的,他要一一收拾了,我也没什么异议。是他先存了私心,无论善恶好坏,但凡是修士,都栽赃上作奸犯科的罪名,派兵去围剿。”
“王孃事先察觉到不对,向我报信央告,我就与韩琳说情,不让他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伏传低下头,反省道:“大师兄,此处我有过犯。”
谢青鹤见他乖乖的模样,很想摸他脑袋一下,只是这时候不能宽容嬉戏:“许你自省。”
“我太信任身边的人了。不管是王孃还是大郎,因为相信他们对我绝无二心,对我死心塌地,不管他们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我忘了人是有私心的,人也总是会改变。他们或许不会为了私心害我,却完全可以为了私心哄骗我祸害他人。”伏传声音略低沉,是真的有些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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