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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先生说得不错,提点司有规定,除非紧急军报,哪怕有官无职者,也不准许闹市骑马。
所谓有官无职者,就是说这人本身做着传递军报的工作,但是身上没有差事,不是公务状态,也不准许在闹市中骑马疾行。普通人那就更加不许闹市骑马了,有马也只能驮货拉车牵行。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蹦出来教训二郎的不是维持京城秩序的提点司,而是妄先生。
而且,这脾气火爆又爱闹事的妄先生,居然直接把二郎的马杀了!
——如二郎这样的初犯,没有惊扰践踏百姓造成后果的,无非是罚些银钱。哪有悍然杀马的?!
谢青鹤也很震惊。
小师弟这是吃亏了啊!
没等谢青鹤出面替小师弟找场子,远远地一列黑甲骑士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街市上的百姓纷纷走避,原本热闹的街区顷刻间就被浩浩荡荡的披甲之士占满。
最先跑来的居然也不是正主,而是几十个抬着地垫、屏风、桌椅的侍从。
很快原地就被布置成干净整洁舒适的待客厅,桌上居然还摆上了果盘冰酒,无比奢侈。
这时候才有马匹哒哒小跑进来,十多个穿着金甲的卫士开道,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这人倒是不曾披甲,穿着武常服,挽着箭袖,利索地下了马,上前跟伏传打招呼:“草郎回来了。”
他跟伏传打招呼的方式,是把住伏传的胳膊,与伏传贴肩抱了一下。
伏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二郎看着眼睛都瞪圆了。真把小师父当男人丈夫啊?
那人又转向妄先生,笑道:“妄先生,许久不见,您可安好?”
来人正是韩琳。他这么浩浩荡荡地出现,绝不可能是一早就预料到伏传和妄先生会起冲突,而是本来就要带人出门,意外撞见了这件事,马上就过来打圆场了。
伏传皱眉道:“你带这么多人要去哪里?”
韩琳笑道:“我有耳报神。你去接瓦郎,刚进城我就知道了,这不是马上就带人来接了?”说着他又故意张望了一番,“瓦郎呢?你与妄先生争嘴,他怎么不来帮你?”
此言一出,妄先生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
伏传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瓦郎为何要帮我争嘴?你不要说浑话。”
谢青鹤原本是要出去的,这时候坐在车里摸了摸下巴,心想,这货是在挑拨离间吧?只是,这手段是不是有点幼稚啊?而且,他挑拨我与小师弟是有什么必要么?
韩琳笑眯眯地看着二郎,说:“这就是大郎的兄弟吧?六年前我们也有一面之缘。我与你大哥相处得极好,他也时常跟我谈起你。今日一见,与从前是长大了不少,看着也成熟了。回来就好,以后可与你大哥一样来丞相府任职,我与草郎都是求贤若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二郎听见丞相府三个字是有点心动,好歹还知道自己的根底何在,打着哈哈说:“是是,弟子都听师父们安排,往哪儿效力都会尽心竭力。”
伏传也不是爱吃亏的脾气,转身质问妄先生:“虚图妄,你为何杀我门下坐骑?”
虚图妄正是寒江剑派此代掌门弟子,身份极其尊贵,平时行走世间,谁人不恭维他几分?唯独伏传压根儿不吃这一套。史上冼花雨祖师兵解之后,继任掌教并非虚图妄,而是冼花雨祖师的关门弟子高芳祖师。虚图妄没能坐上掌教的位置,就不算祖师之一,大家都是掌门弟子,谁比谁有地位?
“伏草娘,你年纪轻轻得了一身修为,修法是从哪里得来的姑且不谈,总该知道修行不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何必宽宥门下弟子恣意骄行,坏了自身德行。今日杀马且诫你个警醒,莫要洗干净脚上的泥就忘了自己的出生根底。”虚图妄负手冷笑。
旁人搞不清楚伏传的性别,虚图妄自然看得出来,也不肯跟着旁人称呼伏传为先生。
不等伏传说话,韩琳先皱眉道:“妄先生,你既然说法令,该知道此事本是提点司的职责。若二郎的马惊了,自然可以杀马救人。如果不曾惊马——”他看向二郎。
二郎连忙说:“没有。我的马一直受控,也不曾伤着人。”
虚图妄没好气地说:“我拦着他,不许他纵马伤人,倒是我管错了?这天子脚下,堂堂正正的律法,难道不姓赵,姓伏还是姓韩?由着你们歪着行,胡乱说了算?”
二郎怒道:“就算是我错了,你来杀我,为何要杀我的马!”
虚图妄瞥了他一眼,眼底就有些嘲讽:“你以为我杀不了你?还是觉得不敢杀你?”
“我觉得你今日杀不了,以后就不敢杀了。”谢青鹤静静地说。
在场好几个顶尖修士,韩琳身边的卫队也都是修行数年的佼佼者,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突然之间说了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伏传回过头来,就看见谢青鹤手里拿了一根扁担,大约是从路边摊档上捡来的。
谢青鹤将这根扁担投向伏传,说:“不必留手。”
——不必怕被看出来历,放手干他。
这扔扁担的动作略有些可笑,可是,谢青鹤很认真,伏传在扁担入手的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势都沉了下去,莫名有了一种渊渟岳峙的气质,这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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