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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门外稀里哗啦一阵脆响,两桌席面都被飞出去的韩珲横着扫了个粉碎。
伏传骂道:“当面就敢撒谎,再敢狡辩一句,明日就卸了差使去北地放羊!”
韩珲飞出去就陷入了昏迷,门外接着他的武官们也搞不清楚到底伤得重不重,马上就有人把他抬下去找大夫。这一脚踹得屋内屋外所有人噤若寒蝉,都说韩琳与伏传有了矛盾、渐行渐远,今日伏传敢这么猛踹韩珲,只能说明他跟韩琳的关系依然铜墙铁壁,否则,哪里敢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韩琳非但没有因为伏传的动怒生出嫌隙,反而连连安抚伏传,请他息怒入席。
谢青鹤就看着他俩演戏。
一顿饭吃到半下午,谢青鹤道乏要回家去,韩琳亲自将他二人送到门边,送上马车。
谢青鹤仍是先扶伏传上了车,落后一步,与韩琳说:“如今丞相不必随波逐流,不知是否还记得从前的打算?”
韩琳一愣。
“但凡于民有用,于国有益,只管去做。你我也是微时故友,赠马赠金之情,此生不忘。那些小把戏,就不要再使了。”谢青鹤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上车。
等谢青鹤与伏传的马车去得远了,韩琳才问身边侍从:“跟着宇文彪丽的人呢?撤回来没有?”
侍从低声道:“三娘子出去时,马上就传令把人撤回来了。”
韩琳冷笑道:“阆泽莘这回怕是要弄巧成拙。瓦郎看样子是个护短的脾性,周承庭没过门的婆娘他都要护着,王寡妇那边是不好动手脚了。既然把人撤回来了,以后都不要再动。”
侍从只管点头:“是。”
韩琳转身往回走,随口问道:“韩珲伤得重么?”
侍从顿时变得轻声敛息:“断了三根肋骨,伤了肺脉,大夫说起码得养半个月。”
韩琳冷笑一声:“叫他好好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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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传住处距离韩府不远,也就隔着两条街,门幅较小,看上去并不起眼。
马车在门前停下,进门之后,谢青鹤就发现里边是别有洞天,屋舍秩序井然,草木庭院按照方位幽然陈设,微风徐来,沁人心脾。二郎很没见识地在院中乱窜:“这是我们的房子吗?!”
伏传见谢青鹤张望景色,突然想起在韩琳府上的对话,急急忙忙地解释说:“大师兄,韩琳府上的石景是我给他画的图。我在家里也做了假山的造景,我这里用的都是武兴附近的山石。我不知道他会大兴土木,拿了我的图纸,竟让人从八省之外去弄燕湖石来……”
谢青鹤点点头。
刚进韩琳府上,他就看出那边的石景出自伏传的手笔,伏传曾随他学丹青书墨,他很熟悉。
用燕湖石做假山造景是前朝风行,到谢青鹤的时代,已经不再推崇燕湖石,改用苑山石。那时候他就知道韩琳府上的石景是伏传所绘,筑石则绝不会是伏传的主意。
他又想,或许是韩琳使用了襄王府遗留下来的燕湖石?毕竟这年月民力孱弱,皇室都不敢强征徭役去燕湖运石头,韩琳这才入京掌权几年时间,就敢这么骄奢跋扈了?恰好前朝又喜欢使用燕湖石。
只是他将手贴在假山上摸了摸,马上就知道那不是陈年旧石,全都是新凿做旧的痕迹。
“阆家,萧家,田家……我曾以为河阳党人肥己害国,出身兵家的粱安侯府能比他们好一些。”
谢青鹤慢慢走过盛放的花圃,看见了伏传所说的山石凿打成的假山,伏传不会撒谎骗他,小师弟也想把住处弄得像样一些,也花时间心思去弄了假山造景,却不会损耗民力去追求燕湖石。
“韩琳此人,不可与之远谋长久。”谢青鹤说。
伏传对韩琳是有感情偏向的,毕竟在一起互为靠山结盟运作了六年之久,越是艰难的时候,情谊越是深厚。他完全理解韩琳想要废帝自立的心情和立场,在局势稳定的情况下,他甚至也有意愿支持韩琳废帝自立。
谢青鹤刚回来不久,韩琳想要挑拨他二人的感情,伏传就对韩琳深为不满了。
又撞上了燕湖石造景的事。
谢青鹤才问一句,韩琳马上就撒谎,把伏传撇得干干净净,可见他也知道这事做得不对,劳民伤财不恤百姓。明知道不对却依然要为了一己私欲去做,这样的人远比不觉者更加没有底线。
伏传在立场上从不会反驳谢青鹤,即刻就点头:“是。”
恐怕韩琳也想不到,只是因为自己府上造景假山的几块燕湖石,他就彻底失去了伏传的支持。
“你这后生倒也有趣。”突然有一道声音从屋檐上传来。
谢青鹤抬头一看,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妇人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烟袋,正吞云吐雾。
伏传悄悄扯了谢清一下,提醒道:“冼——”
那农妇睁大眼睛喷出一个圆溜溜的烟圈,更惊讶地说:“你这小丫头就更有趣了。你知道我是谁不奇怪,你知道我姓冼?”
伏传目光下撇,表情怪异。
谢青鹤心中好笑。小师弟不单知道您姓甚名谁,连你出身何地,生平诸事,全都一清二楚。
“还请前辈屋内叙茶。”见冼花雨拎着烟袋叭叭叭的模样,谢青鹤又改口,“若是想喝两杯,家中应该也有酒酿。晚辈也能陪侍两盏。”
冼花雨将烟斗掐灭,吐出一口烟气,说:“行,受用你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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