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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时宜责怪伏传时,谢青鹤都要护短两句,何况是这个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过气祖师。
冼花雨若是骂他两句也就算了,谢青鹤自认心胸宽广,不会跟祖师爷计较。这么暗搓搓拿他来挤兑小师弟算怎么回事?真当小朋友没有家长,可以随便欺负么?!
“若不是您蹲在禁中给幼帝撑腰,我小师弟如今的处境也不会如此艰难。他若稍微从容一些,也不至于非要跟韩琳联手结盟。如今您倒是批评我小师弟不肯与韩琳翻脸,也没见您提剑去丞相府问候两声?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韩琳与贵派的关系纠葛可与我二人更深,当初是谁指点他去屏乡破命求生?又是谁教韩漱石相人之术?这‘命不与神合’的眼光,可不是江湖骗子就看得出来的吧?”
谢青鹤难得一回句句怼人,把冼花雨喷了个满脸,起身轻轻搂住伏传。
这么欺负小师弟,问过我了吗?
伏传不自觉地靠在他怀里,心头那点惶恐才渐渐淡去。
他是真的不害怕冼花雨,就是怕大师兄跟冼花雨祖师一样的想法,认为是他纵容了韩琳为恶。
第135章
二郎亲自来送酒菜,打断了屋内一时的剑拔弩张。
冼花雨被抢白一番也没有恼羞成怒,注意力居然就放在了二郎身上,改了个坐姿放下烟袋,望着二郎亲自捧来的那一小坛酒上。埋了三十年的老酒几乎成了琥珀色的酒膏,以二郎的出身,是真没享用过这等极品,笨手笨脚不大会处置。
伏传只得上前帮忙,用新酿化开酒膏,酒浆冲撞之时,香气激散,芬芳醉人。
“这是哪来的酒曲,这样奇怪。为何还有葫芦的香气?”冼花雨闭目闻了片刻,问道。
伏传乖乖地给她奉酒,说道:“我这年纪还不如这坛子酒大呢。酒是城东车马店老掌柜年轻时酿的,总共酿了三百坛,本是新酒马上就卖,遇上年景不好四处缺粮,朝廷颁旨禁酿禁售,不得已就把这三百坛酒深埋酒窖。永昌之乱,车马店也关了门,连带着一窖酒都盘了出去……”
冼花雨闻言叹息:“本朝立国近百年,照史稿记载,也该有盛世气象了。”
寒江剑派至今还在数百年前的重大阴影中没有走出来。
知宝洞被焚烧,丢失无数典籍,外门弟子尽殁,毁去无数传承……这些伤痛都是一时的,虽说带来的损失不可弥补,可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后,门内的伤痛就会成为往事和传说。
唯独盛世坍塌之后,失去了屏障与秩序的中原大地,始终在战乱中无法恢复统治。几百年来,寒江剑派的后人都在默默目睹着那场惨胜之后,无辜百姓付出的残忍代价。所有寒江剑派弟子在得知数百年前的往事之后,都会为之心怀愧疚。
后赵立朝不稳,无数世家枭居地方,边界豪强林立,这样的时代如何迎来“盛世气象”?
伏传安慰道:“总是一年更比一年好。百年前还有人相食的惨剧,东夷西进驱赶百姓做‘菜人’,夷人还写了一本食谱,说北地人肉坚而酸,南方人肉烂而绵,头腔有透明软汁蒸而肥嫩,只是不大好获取,得‘生割颈后大骨,以银质小匕生脍活取’……”
冼花雨被他说得心情复杂,扎着嘴抿了一口酒,半晌才说:“你这是……记仇?”
自秋水长祖师之后,所有寒江剑派弟子都为那场浩劫再三反思反省,也都承认寒江剑派应该为那数百年的人间浩劫负责。只是世易时移,到了谢青鹤和伏传的时代,那场惨痛的经历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感情上肯定略有差异。
冼花雨是身在其中见过了各种悲惨真相,伏传则只是从史书中见过记载,二人体感绝不相同。
伏传被问得一愣:“我是真的认为如今的世道比百年前太平许多。大师兄对我说过,最差的朝廷也好过最有治的乱世,从前我似懂非懂,这些年倒是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说着,他顺手拖过一碟子切片的酱肉:“吃菜,您吃菜。”
冼花雨对肉食没什么兴趣,一手托着酒盏,问道:“看来你我在这一点上可以达成共识。朝廷不能乱,天下不能乱。”她将酒杯举起。
伏传压根儿就没有喝酒的打算,冷不丁被她邀酒,只好去拿谢青鹤的酒杯。
他与谢青鹤共用一只酒盏就似天经地义,他拿得顺手,谢青鹤让得轻松。他将杯口按低,与冼花雨的酒盏碰了一下,谢青鹤就坐在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我这些年也从来没想过搅乱天下,不过,朝廷有治,也不独后赵皇室一家。”伏传说。
冼花雨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谢青鹤问道:“贵派又要为天下苍生钦定天子?”
冼花雨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可怕,定定地盯住谢青鹤。
百年之前,寒江剑派为了尽早结束乱世,从逐鹿天下的地方豪强之中,选中了后赵太祖。前任寒江剑派掌教云山海乔装易容下山,辅佐后赵太祖谋取了江山。
此事违背了秋水长祖师的遗命,寒江剑派无人敢声张,对外仍旧宣布封山,不问世事。
然而,对外不能说,对内是有记载的。谢青鹤在寒江剑派当了几十年代掌门,早就把这点秘事看了个遍,当了掌门之后,寒江剑派涉及列位祖师的历代秘事,对他而言就更加没有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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