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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砚池的主人是焦夫人,也就是自幼抚育原时安长大的叔母,也是原时安的亲姨母。
    光看贺静对砚池的热情亲切,就知道原时安一定和他的叔母关系非常密切。这件事的指向非常残酷。原时安微微仰头眨眼,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是,”谢青鹤压根儿没考虑原时安的感情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毁灭证据?”
    原时安和贺静都被问得一愣,往细处想,这件事确实说不通啊!
    鬼神之说是拿不出实证的。就算谢青鹤在成渊阁发现了某个施法媒介,也只能帮谢青鹤找出幕后施法之人。这东西不能拿到官府去当证据,原时安想上折子给皇帝告御状都没辙。
    用离魂的手法来谋害侯府世子,绝对是一出妙棋。
    ——你就算知道是他干的,怎么证明呢?
    这么有恃无恐的情况下,迁西侯府为什么要铤而走险,选择火烧成渊阁?
    贺静看着谢青鹤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八成是有结论了,马上乖学生模样发问:“为什么?”
    “世俗的事情,御史衙门、刑部衙门统管。世外的事情,自然也有世外的‘衙门’来管。”谢青鹤不打算走神棍路线,但是,他知道去哪里告状,自然有专业人士来收拾这群害群之马。
    当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单枪匹马、正大光明的放倒迁西侯府,也是有点困难。
    那就给寒山写信,请祖师爷出山!
    原时安和贺静都有些不理解。
    谢青鹤只告诉他们:“你们今日来找我,是要问我如何处置迁西侯府之事?大可不必。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你们与我不必同仇敌忾。我如何处置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如何处置此事,也不必考虑我的想法和意见。”
    谢青鹤看人极少走眼。他教原时安写字也有几个月了,熟知原时安的脾性。
    原时安看似人高马大,长得体体面面,其实生性羸弱,多情柔软。光从他讲述家中人事就知道,他对叔父一家深有感情,最让他厌恶的不是险些害了他性命的叔父一家,而是在他承爵之事上无端作梗的靖西侯和余阁老,他对迁西侯、焦夫人与原时祯的所作所为,只有伤心,没有多少仇恨。
    只是贺静把谢青鹤也牵扯了进来,有了火烧成渊阁之事,当时被困在成渊阁的不止原时安一人,谢青鹤和贺静也成了受害者,原时安就不好当作家事处理,必须要问谢青鹤和贺静的意见。
    这件事非常微妙。
    若迁西侯□□,下毒害人,拿到实证都能公正裁决,没什么可说的。
    问题就在于离魂之说太过虚无缥缈,走正常程序根本奈何不了迁西侯,原时安就算知道迁西侯害了自己,他也无法从礼法和律法层面上去剥夺迁西侯的爵位,为自己讨回公道。
    他只能走其他途径为自己复仇。比如收集证据给贺静,让贺静找关系弹劾迁西侯、使其坐罪。
    这一来很容易陷入家族内斗,迁西侯不管为了什么坐罪,原时安身为世子,很难不受牵连。就算原时安不受牵连,迁西侯坐罪,损害的也是迁西侯府的声望。
    除非,原时安自己出面,首告检举。
    ——这就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丑事了。
    不管原时安如何辩白是迁西侯谋害在先,世人眼里他只能是个为了爵位谋害叔父的小人。
    家族内卷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太过于复杂。若是原时安没有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谢青鹤绝不可能跟着他一起下水。才认识不到半年的学生,还没混到亲传弟子的身份呢,救一命够意思了。
    贺静还想说什么,原时安已经站起身来,躬身作揖:“弟子明白了。”
    “不过,先生,弟子还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害我,又是谁出手害了我。”原时安眼底隐有湿润闪烁,“叔父,叔母,阿祯。还是他们……一家、三口。”
    谢青鹤点头应诺:“这事在我身上。”
    原时安拉着贺静出门,贺静脚上还有烫伤,走路像夹着蛋逃命的母鸭子。
    走出穿堂之后,贺静干脆挂在原时安身上,非要他背:“走不动了,脚上全是泡!”
    原时安昏睡几天也很虚弱,还是勉强背着他,二人甩开了仆婢,独行一段。
    “你那么着急拉我出来干什么?这事这么神鬼传奇,说出去谁肯信呐?我跟我爹娘说了,他们估计都不能信!想要报仇雪恨,只怕还得求着先生出手帮忙。先生医术那么好,又会招魂,来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让他们也尝尝魂魄蹲在门口数蚂蚁的滋味!”贺静气得掐原时安脖子。
    原时安低声道:“你没听懂。”
    “什么?”
    “先生认为,就算我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向幕后之人报复。所以,他不想理会这事。”原时安费力地背着贺静,垂眼望着地上平铺的石砖,轻声说。
    贺静也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问道:“先生想得对吗?”
    原时安背着他沉默地前行。
    贺静等了许久,始终没等到原时安的答案。
    他噗地跳下地,疼得咧了一下嘴,马上冲着原时安翻脸骂道:“我倒不知道你是这么个宽和大度的脾性。跟我抢枕头的时候,跟我抢娼妇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谦让风度!我……我为了你,我家富贵儿都死御沟里了,你忍得下这口气,我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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