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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上的伙计倒不是高冷性子,马上过来招待:“客人有什么需要?小的给您介绍一二?”
谢青鹤正经地说:“我是来告状的,请把你们当值的掌柜请出来。”
柜上伙计一愣:“啊?”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迟疑地说,“这位客官,您是什么时候来光顾小店?小店哪里做得不周到,得罪了您?”
“不是告你们伺候得不周到,也不是买了你家的货不好。”谢青鹤用手在柜台上虚划了三下,“世间事有世俗天子统管,世外事不是该由贵派掌教真人统管么?我来告状!”
谢青鹤划在柜台上的符号,是个向西的箭头。
寒江总体是个由西向东入海的走势,箭头向东,代表的就是寒江剑派。
谢青鹤画的箭头方向相反,并不是他画错了。千万年来,寒江剑派始终作为世外第一大派,远古时领袖群伦,到谢青鹤所在的时代,也是天下白道魁首。这个向西的箭头又被称之为朝剑符,通常是与寒江剑派关系非常亲密的从属门派使用,用以表示谦卑与敬奉。
谢青鹤划出了朝剑符,又嚷嚷要告状,柜上伙计不敢怠慢,连忙抱拳施礼:“道友这边请。”
和前世有冼花雨祖师主持的寒江剑派境遇不同,这个时代的寒江剑派已经走出了秋水长祖师时期带来的伤痛阴霾,正在积极努力地探究俗世内外共治的可能,又因盛世繁华,天下大治,不管是俗世内外都保持着积极向上的风度,寒江剑派会跑来京城开南北杂货铺子,就是史上难得一见的壮举。
这时候寒江剑派安排在京城主持大局的管事,身份非常高,乃是一位内门长老。
——换句话说,如今寒江剑派的掌教真人,是这位长老的同辈师兄弟,所以,他就从内门弟子直接升任内门长老。
“道友请进,这就是我派谭长老。”伙计给谢青鹤引荐。
“仙长,您可要为老百姓做主。”谢青鹤进门就磕头施礼,姿态十分虔诚端正。
在寒江剑派多如星辰的历代祖师之中,这位谭长老虽然没有登上掌教之位,也从来没有当过掌门弟子,却依然是谢青鹤的老熟人。原因很简单,这位谭长老是一心道的创始祖师之一。
一心道在谭长老的摸索下初具雏形,经过后续几代完善构建,最终在上官时宜手中大成完备。
也就是说,不止上官时宜受惠于他,伏传所修习的一心道同样也以这位谭长老为源头。师父师弟都受惠于此,谢青鹤难免多有感恩之心,又是本门前辈先贤,见面礼遇再三,也不为过。
谭长老有点尴尬,狠狠瞪了引门的弟子一眼。
他正在吃火锅,屋子里弥漫着辛辣汤水与烈酒的香气。大夏天,辣锅搭白酒,纯享受。
“来来,添双筷子。不要着急,边吃边说。”
谭长老没有摆架子,哪怕谢青鹤打扮得像是接头混混,他还是客气地把谢青鹤扶了起来。
安置谢青鹤坐下之后,谭长老手里端着碗冰块还没化尽的冻豆腐:“来两块?”
谢青鹤:“……”
谭长老的火锅毕竟是没有吃下去,因为谢青鹤描述的事情太恶劣了。
恶意抽魂是修门大忌,任何玩弄魂魄的修士都会被列入邪门歪道,养小鬼、蓄游魂,此等种种都是世外修者的十恶不赦之罪,更何况是借用神通手段,把正常人的魂魄活生生从体内驱赶出来?
谭长老也没有问谢青鹤是否有证据,或是描述的情节是否有夸大之处。
“本座这就去迁西侯府走一趟。”谭长老不信描述,眼见为实。
谢青鹤去找门口打蚊子的伙计,说:“还请师兄借我一身道袍,我愿随长老通往。”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曾带袍子下山来。借你一枚子午簪,一件素衫,你这么会装,应该也能像个样儿?”
谢青鹤微微一笑。
他在货栈时就易容了,模样与蒋英洲相差甚远,这时候只是又洗了一层黑粉,麻利地梳了个道髻,插上子午簪,马上就有了道童模样。再换上伙计给的素衫,削肩如剑,顿生仙风。
不止谭长老看得点头,那伙计也觉得他装扮甚好,又破例借了他一条悬着阴阳鱼的腰带。
“可惜。”谭长老叹了一声。
可惜谢青鹤风度再好,蒋英洲没有一丝修行资质,是个大写的废柴。
谢青鹤也在暗暗地想,寒江剑派是真的一代不如一代。
当初冼花雨一见到他就满脸堆笑,看出他的真实修行,丝毫不想得罪于他。到了谭长老这一代时,谭长老也算是当世修行的佼佼者,却已经看不出他的元魂真我,只能看见他身穿的皮囊了。
留下伙计继续看店,谭长老就这么带着乔装改扮后的谢青鹤,大摇大摆地去了迁西侯府。
谢青鹤也很好奇,谭长老要怎么进去。
二人行至半途,谭长老就从巴掌大的布口袋里掏出一把把米,一路走一路撒,口中念念有词。
谢青鹤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阳驰阴途术,又叫开阴路。
和民间神婆神汉走阴不同,寒江剑派的阳驰阴途术是借用阴阳合界的原理,凿开两界壁障,从阴间走向阳界的目的地,从而避开阳间的耳目障碍。相传在远古之时,修士介入世俗大战,高功大能甚至可以把一支几十万人的军队塞入阴路,再从敌方的背后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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