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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被父母强行卖给赵家做养女之事,蒋幼娘不是不怨恨,只是被孝道压迫不敢控诉罢了。
蒋二娘特别委屈:“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哪来那么多怨气。都冲着我来了。”
……
姐妹俩就这么吵了起来。
她俩在家也常常吵架,蒋二娘出嫁之后,姐妹感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姐妹间的吵架是不能声张的,若是被弟弟听见,告到张氏跟前,两人都要挨打。所以,她俩吵归吵,都没有去拉着谢青鹤评理的想法。不过,头一回当着弟弟的面吵架,两人都尽量阐述自己的道理和委屈,想让弟弟主动出面裁决。
哪晓得谢青鹤眼皮都没有抬,低头自顾自地吃饭。
——两位姐姐吵架,轮得到他当裁判吗?谢青鹤一顿饭吃完了,姐妹俩还在吵。
蒋二娘已经开始哭了,蒋幼娘则非常愤怒:“你哭什么?有事说事,闹得好像我欺负你!”
哭泣的蒋二娘并非没有战斗力,她就是喜欢哭,哭着哭着还要带泪反驳,跟蒋幼娘吵得不依不饶。姐妹俩心里都积攒着火气,且都认为对方德行有亏,谁都不肯认输。
谢青鹤离席去漱口,换了燕居常服,打算做晚课休息了,蒋二娘与蒋幼娘居然还在吵。
两人饭也不吃了,从餐厅吵到了廊下,又从廊下吵到了厨房。厨房隔着谢青鹤居住的堂屋有一整个院子的距离,两人的吵闹声清晰地传入谢青鹤耳里,意思很明确——需要人拉架,需要人评理。
谢青鹤在点亮的烛台前坐下,听着门外的吵闹声,仍没有去劝阻的想法。
两位姐姐吵架,他不肯去劝架,和他“守着卑幼本分敬重姐姐”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就是不肯接茬罢了。如蒋幼娘所说,蒋二娘只会嘴上挂念蒋占文与张氏,她没有帮扶爹娘的本事,只会哀愁。
蒋二娘与蒋幼娘争吵的根源来自于对爹娘的挂念,谢青鹤要劝架就得应承解决此事。
谢青鹤压根儿就不想解决这件事。
他认为蒋占文与张氏就是自作自受。若他俩不起心把蒋幼娘卖个好价钱,叫女儿做妾去攀侯府的高枝儿,哪里会有今日之祸?当日种下的就是祸根,做梦想得福果,世上岂有这等好事?
当日得知蒋幼娘被送去京城做陪媵,匆匆从蒋家走出的那一刻开始,谢青鹤就不再是蒋英洲了。
蒋家夫妇是死是活,活得好不好,是不是被安家迁怒刁难……都与他无关。
谢青鹤披上斗篷,出门吩咐舒景:“点个灯笼来。”
舒景见他是要出门的架势,连忙去取了灯笼点了送过来,问道:“主人,奴服侍您出行?”
谢青鹤摇头,吩咐道:“你在家守好门户,我今夜不回来了。”
家里还有女眷在,若谢青鹤一夜不归,势必要舒景在家看守门户。舒景也不敢问他这会儿出门是要去哪儿,轻轻拉上院门,提着灯在前引路,一直把谢青鹤送到了坡下。
拐弯过去就是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的酒楼,谢青鹤接过灯笼,说:“回去吧。”
舒景哈腰站在远处,眼见着谢青鹤避开了酒楼揽客的帮闲招揽,一路往前走了,他才转身爬坡回家,院前挂着灯笼,一地暖光浮石,唯一不大好的是,院子里蒋二娘和蒋幼娘还在吵架。
舒景默默叹了口气,闩上院门。
两位姑姑吵架,主人都不敢插嘴,哪有舒景说话的份儿?作为家中奴婢,两位主人忙着吵架不肯睡觉,他也不能洗漱回屋休息,只好顶着瑟瑟秋风,坐在廊下发呆。
另一边。
谢青鹤提灯去了从前赁居的小屋,点上灯,打水把床榻擦拭了一遍,打坐休息。
他极其挑剔居住的环境。
有高床软枕,四处干净整洁自然好,最重要的还是得同住屋檐下的人脾性和善,彼此不存恶念。
谢青鹤不能与虚伪暴躁的蒋占文与满腹尖酸的张氏久住,特别厌恶家里充满了戾气与挑剔的呼喝声。若蒋二娘与蒋幼娘也总是吵闹不休,那他从前与姐姐们同住的想法,也要彻底打消了。
倒不是说要放弃姐姐们不管,谢青鹤考虑的是,可以在羊亭县另外赁个住处。
他已经意识到了,今日的吵闹只是家中不宁的开端。
只要一日不解决父母与孝道的问题,蒋二娘与蒋幼娘都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他知道自己不是蒋英洲,知道蒋占文与张氏的溺爱曾杀死了全家,蒋家姐妹不知道。谢青鹤没有孝顺蒋占文和张氏的义务,蒋英洲凭什么对溺爱他的父母不孝?
谢青鹤不觉得蒋二娘与蒋幼娘挂念父母有什么错处。就算蒋占文与张氏对女儿再是刻薄,也有生养之恩,蒋二娘与蒋幼娘都是活生生的人,有想法也有感情,何况,她们确实是蒋占文与张氏的亲闺女,不是谢青鹤这样的“外人”。她们想对父母尽孝,谢青鹤完全理解。
只是,她们对父母的牵挂与迫切想要尽孝的心情,与谢青鹤没什么关系。
他对蒋家姐妹的怜悯与救助,仅仅是当初心中偶发一念慈悲,既非义务,也非责任。
他愿意对两个无辜的女孩子好,不代表他要包办一切,实现蒋家姐妹的所有愿望。蒋二娘倒是想父慈子孝、全家和乐,谢青鹤就得回蒋家继续给蒋占文装乖儿子?这都是没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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