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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医道并不是越古早越好,数千年来一直有新药被发现,医者对病症的了解也在逐渐加深。不过,这药虽然不对症,却也不会加重病情,喝不坏就将就喝吧——他这会儿也不能说,拿笔来,我自己开方子吃。
吃药之后,姜夫人又拿了一块糖渍的梅子,放在谢青鹤嘴里。
谢青鹤宁可来一杯清水漱口。然而,姜夫人将他视作小儿,他就只能乖乖把渍梅含着。
“吃些豆粥么?”姜夫人问。
谢青鹤想吃酸汤面。不过,这个时代的相州没有酸汤面的做法,连酸汤都做不出来。他只好点点头,姜夫人亲自喂他吃了半碗豆粥,又叫使女取水给他漱口,才让他躺下休息。
谢青鹤在姜夫人屋里养病,住了四五天,发现陈丛对姜夫人屋里一切都很熟悉。
也就是说,陈丛小时候经常住在这里。
谢青鹤整理陈丛的记忆,发现陈丛跟着姜夫人的时候,并没有疯狂嫉恨堂弟陈隽,也没有对父亲陈起生起多少幽怨之情。姜夫人病逝之后,陈丛突然性情大变,变得愤世嫉俗。
不过,他也暂时没力气想太多。
陈丛的身体太虚弱,春夏交替之时,昼夜温差颇大,他这一场病就跟春雨一般,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总也好不干净。谢青鹤不大想住在姜夫人的眼皮底下,姜夫人却不肯放他独居,只得蹲在正房里养病。
这些日子,常来正房陪姜夫人的妾室们都消失了,据茜姑说,是姜夫人不叫她们来。
茜姑笑眯眯地说:“小郎君想谁啦?婢子这就去请。”
谢青鹤关心的是花氏的失踪,府上究竟是怎么个看法。这么多天过去了,没听说过有人去追,也没人提起过失踪的花氏,好像花氏一开始就不存在。然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倚香馆那边没有传出坑杀姬妾的消息,那就是詹玄机把陈起劝住了。谢青鹤也略略安心。
又过了四五日,谢青鹤自觉好得差不多了,正要向姜夫人请示,搬回自家小院去。
遇刺卧床多日的陈起也养好了精神,这一日,叫人把他抬回了正房。使女们正要去抱谢青鹤,叫他出门给父亲见礼,外边的陈起已经对着姜夫人咆哮了起来:“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姜夫人出身大家,平素也是极其体面的贵妇,被丈夫劈头盖脸骂了一句,脸上就挂不住了。
“郎君何出此言?”姜夫人长跪而起,“妾有何过失,竟受此羞辱?”
“倚香馆花家的小娘刺杀我,你是我的夫人,不着急为我寻医问药,反倒忙着安排花折云逃出府去,你是算准了我要勒死她出气,故意放跑她!”
“东楼所有人都看见那小畜生跑去敲清轩的门,把白芝凤赶出门来,带着詹玄机往倚香馆跑——你不但要救花折云,连倚香馆那群包藏祸心的贱人也想救!”
陈起用拄杖将桌上所有灯盏杯具扫得粉碎,面色狰狞:“你是我的夫人,还是刺客的夫人!”
花氏是谢青鹤放跑的。
去东楼搬詹玄机做救兵,也是谢青鹤的想法。
这一切都与姜夫人无关。
谢青鹤闻声就要往外跑,被茜姑一把抱住,死死按在了内室:“小郎君,不要,不要出去。”
谢青鹤竟然挣扎不开。
门外姜夫人居然没有辩解,默认了陈起所说的一切罪责,半晌才说:“妾所作所为,皆为夫君贤名。夫君既有争霸之心,问鼎之志,岂能为了区区一个刺客,落下擅杀残虐的骂名?”
“你若为我贤名着想,为何不思进言劝诫,反要偷偷行事?不过是撒谎!搪塞!”
陈起愤怒之下,将拄杖朝着姜夫人头脸挥击,在旁的使女帮着挡了一下,也没能彻底挡住,生铁铸成的拄钉擦过姜夫人的脸颊,倏地豁开一道口子。
谢青鹤听声不妙,门外又响起使女慌张地哀求声,他也急了:“快放开我!”
茜姑一时没注意,就觉得手臂一麻,不自觉地松开。
谢青鹤飞奔着冲了出去:“阿母!”
姜夫人大吃一惊,见他跑得这么快,实在是没机会把他推回去了,只好大袖一张将他搂在怀里,死死护住:“你怎么出来了!”
“来人,把这个小畜生拖出去!”陈起喝令。
跟在陈起身边的卫士都很犹豫,家主唯一的儿子,府上唯一的小郎君,这是好动手动脚的么?
陈起冷笑道:“刺客已死,花折云也已逃出相州,如今府上只有这一个后患奸细。快些拖出去乱棍打死!”这一句话,直接就把小郎君贬为包藏祸心的刺客之后,卫士们不得不上前了。
姜夫人死死抱住他,说了陈丛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那句话:“儿是夫君世上仅有骨血,托花氏体腔而出,譬如珍珠出于蚌壳,莲花出于污泥,岂有以腥臭泥沙见罪珍珠白莲的道理呢?”
陈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他被刺客伤了根本,日后能不能人道,能不能再有子嗣,大夫也无法断言。
若是不能了呢?这个带着花氏骨血的贱种,就成了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子嗣!
他痛恨被花氏算计摆弄,然而,这个小畜生……
他赌不起!
两边僵持许久,陈起让下人扶持着起身,一手拄着拄杖,颤巍巍地走到姜夫人身前,低头看着被姜夫人死死护在怀里的谢青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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