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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赏点头哈腰,转头去看陈起的脸色。
陈起没好气地说:“小郎君叫你送一锅汤,看我作甚?”
夏赏连忙屈膝谢罪,一一照办。
谢青鹤继续解肉。
陈起回过味来,问道:“这些日子,住在我这里,吃苦头了?”
“儿食府例,得阿父恩养,不算吃苦。譬如东楼贤士,白先生出入有车,家有美妇,行有娇婢,受一等供养。也有儿不认识的先生们,步行出入,勉强糊口。先生们凭才华吃饭,儿凭恩宠吃饭。”谢青鹤说。
陈起不禁哈哈大笑:“你这是说,阿父不疼你了?罢罢,此前确实不曾疼你,你说得有理。”
夏赏才张罗着吩咐下人把汤锅送到素姑处,回来就听见郎主吩咐:“你去告诉陈先义,日后小郎君的吃穿用度都从我这里取用,不必娇惯他,也不要委屈了他。但凡我有的,他都可以有。”
夏赏都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小郎君就把郎主逗得心花怒放,这么喜欢他了?
待夏赏领命离开之后,陈起又问谢青鹤:“你这小儿,既然知道是凭着为父的恩宠吃饭,阿父予你衣食无忧,你又为何不跪拜谢恩、讨好为父?以此博取更多的恩宠?”
谢青鹤反问道:“儿得阿父爱宠,是用屈膝跪拜讨好得来的么?既然不是,何必作态。”
陈起见惯了得赐衣食权力就热泪盈眶、纳头便拜的家臣下人,搁旁人这么自大无礼,他多半也不会很高兴。然而,眼前这个故作老成的小人儿是他的儿子。“儿子”这两个字刻入心尖之后,陈起对谢青鹤的态度看法就不能与普通人类同了——老子的种,就该这么吊!
唯唯诺诺的应声虫,镇得住营里的莽夫丘八吗?只会礼仪道德的书生,将得住陈家八万精兵吗?
陈起一掌拍在谢青鹤背心,哈哈笑道:“好,对。是这个道理。小儿,待天气好了,阿父带你去骑马,带你去射箭,去看咱家的兵!你要阿父的恩宠,就好好习武,熟读兵书,随为父上阵杀敌,给你祖父赚个追封来!”
陈家想要问鼎天下的野心,还真是光明磊落半点都不遮掩。
此时秦廷未灭,南边有十三州各自为政,北面也有草原八部虎视眈眈,陈起就敢对儿子说,要给陈敷追封皇帝的事了。
谢青鹤应诺一声,其实挺奇怪的是,他觉得陈起不难相处。
不讨论陈起此人善恶好坏,从这几日的观察和今日相处看来,这个人虽然从来不把小老婆当人,处理军务政务都很清醒理智,对儿子也明显是有寄望的。陈丛认为,他与陈起父子失和,是因为花春刺杀之事连累了生母花氏,他又受了花氏的连累才被父亲厌恶——这明显说不通啊。
花春刺杀之事没能被阻止,若说迁怒连累,陈起也确实想过要杖毙谢青鹤。
但是,冲动之下的恶行被阻止之后,陈起这时候并没有什么“迁怒”的意思。
——难道要等到陈丛长大之后,越来越像花氏,才会被陈起想起来“迁怒”他?
这日过后,谢青鹤就搬到了陈起隔壁的房间居住。
这时候的居所还没有形成四面合围的规制格局,陈起住的地方是整个陈家最高的建筑,底下筑台,方间阔顶,占地颇大,就谢青鹤看来,陈家是有仿照天子宫殿的心思,又没有修得太过露骨。
谢青鹤被拎到前院后,一直与陈起同一屋檐下。若是住厢廊侧房,都要往下一步,不算同住。
只不过前几日住的是对方书册的“库房”,被陈起“恩宠照顾”之后,前院主事就把陈起住处的隔间分给他一间,这地方家具摆设都是齐全的,推窗就能看见乌岭堆雪的胜景,光照风气都很好,住进来自然更加舒适——连地方也大了不少,素姑有了屏风间隔的小间栖身,还有小茶房能烧水热饭。
谢青鹤强烈要求把小茶房改成澡堂,前院主事二话没说,马上就给小郎君升级了灶台,安排了洗澡盆,并且很客气地赔罪:“早前没想着挖池子,这会儿不好动土。小郎君恕罪。”
谢青鹤已经心满意足了:“可以可以,非常好。”
解决了洗澡的柴火问题,素姑也不再天天掉眼泪了,谢青鹤总算安稳了下来。
下一步要解决的就是身体素质问题。
陈丛打小体弱,姜夫人好不容易把他养大,囿于这个时代贵妇们浅显的见识,把陈丛保护得太过头了。六岁的孩子,路都没正经走过几步,稍微疾跑两步就喘气。
民间有个迷信的说法,认为人活在世上的呼吸都是有数的,譬如注定一辈子只能呼吸一百次,若是呼吸短促,没多会儿就得去投胎了,若是呼吸深长,活得肯定比呼吸短促的人长久。
上古修士陨落、民间蒙昧时,很多失去传承的武夫追求长生久视,就拼命抑制自己的呼吸,减缓自己的心跳,创出诸如《僵尸功》《龟息法》等旁门左道。谢青鹤认为此非正道。但是,人若呼吸短促,必然是心肺羸弱,对健康肯定是有害的。
虽然是个不修的废柴皮囊,好好地学一学拳脚功夫,把身体素质锻炼起来,总也有助益。
今世来到陈丛的皮囊才六岁,纯阳之体,先天之气尚在,不像上回捡到蒋英洲的废柴皮囊都十六岁了,现在从头开始锻炼,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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