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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乱套了。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呢?”伏传问。
“我在想,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谢青鹤没有去代州亲历战场,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一姓家族会是多么庞大的人口数目,说杀光就杀光,说灭门就灭门,“还是要尽早掌权才好。”
伏传踮着脚,拿小胖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还不如跟师父一样,晚一点来呢。”伏传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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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想要插手陈起的兵权是异想天开,谢青鹤与伏传只能去做力所能及的努力。
伏传回家跟常夫人商量之后,常朝就跟着回了陈府。
陈先义把常朝安置在客院住下,谢青鹤亲自去巡视了一遍,吩咐陈先义把这块地方都圈起来,不许安置其他人。陈先义不敢得罪小郎君,老老实实去给他圈地,不久之后,这地方就被戏称为西楼。
——郎主在东楼安置幕僚谋士,小郎君有样学样在西楼蓄养谋士了。
常朝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采买药材。
他拿着伏传给他的单子有点气,外甥跟丛小郎君简直是两个无赖,叫他来陈府听差,除了给吃给喝给睡觉的地方,其余一概没有。叫他买东西,连个本钱都不给!像话吗?!
常朝把自己的私房钱点了点,感觉不大够,只好去找姐姐常夫人帮忙。
常夫人哭笑不得,只好开妆奁给儿子补上。
常朝拿着自己和姐姐的私房钱,苦哈哈地找到人脉去买药材,发现单子里的药材十有三四都找不齐。不是药商不肯卖,或是稀少昂贵不好买,常朝一连打听了好几家,个个都说没见过!做了百年药材生意的老字号直接断言,根本就没有这种药!
常朝在外耽搁了两个月,灰头土脸地回来,跟外甥和丛小郎君学了一遍。
丛小郎君坐在内室没出来,外甥胖乎乎的小手拿着炭笔,在地板上一边画,一边给他讲:“这药多半长在气候湿润温和雨水丰沛的地方,三月时是这样,五月时是这样……舅父记住了吗?”
常朝记性挺好,默默记了几句,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这是叫我去找,不是去买?”
伏传眨眨眼:“能买就买,买不着就采。顶好开一片药园,自己种。”
常朝:“……”好的吧。
采买药物这事简单,一年四季都能有。想要采药就不容易了,冬天草木凋零,许多药材也会跟着零落。常朝照着单子把能卖、能找的药材都弄回来了,又在伏传的指点下,在相州城中弄了个炮制药材的作坊,负责药材加工。
一切上了正轨之后,仍旧没开春。伏传压根儿就不让舅父闲着,又马不停蹄地筹办造纸坊。
常朝所做的一切都在谢青鹤的授意下执行,整个相州就没人敢多管闲事。
白芝凤挺好奇去制药坊看了一眼,因常朝采买药材的数量也不多,白芝凤也没打这批药材的主意,逛了一圈就离开了。姜夫人也派茜姑去看过,回来把谢青鹤叫到后宅,给了他三个装着金银的匣子。陈纪那边就不敢动——只怕被人怀疑,这些破事都跟他有关,只想把关系撇干净。
至于后面常朝筹备的造纸坊,白芝凤也不好再去检查一遍,以为与制药坊一样没什么稀奇之处。
这时代也不是没有造纸坊,只是作出来的纸粗糙难用,工序繁琐,造价也不便宜,用来记录东西又容易虫蛀破损,反倒不如竹简、皮纸方便耐用,就没有多少人使用。
白芝凤见了制药坊没什么稀奇,对常朝做的造纸坊也就兴趣缺缺。
然而,伏传在现世就做了不少笔墨纸砚的生意,对造纸非常了解,什么样的纸他都会做。
在他的指点下,常朝弄得造纸坊很快就弄出了第一批纸,白如玉璧,不晕不染,常朝与造纸坊的工人都惊叹不已,裁切成小方之后,爱不释手。
伏传也很得意,拿来向谢青鹤献宝。谢青鹤说:“好纸外售,粗纸先送东楼。”
来自现世改良后的工艺,哪怕是粗纸,也比这个时代的纸张更韧更白细,成本且低,完全可以大批量使用,甭管白芝凤识不识货,堆在东楼任凭取用就是。
常朝问道:“一纸可值千金。是否自营销路?”
伏传摇头说:“有行商识货卖给他们就是了,我们只管做,伯父回来相州,销路也要交给他。”
常朝早知道外甥有宿慧,每每看见不足自己膝盖高的小人儿语出惊人,还是有点违和感。
造纸坊做出这么雪白如玉的好纸,常朝只想着能借此打开商路,全然忘了这事是犯忌讳的——商路岂能不握在郎主的手里?这时候苦哈哈地辛苦经营,一旦陈起回来,都是为他人作嫁,甚至会引来猜忌。
伏传悄声说:“趁着伯父没回来,多出些货,把阿母的本钱赚回来。”
——不止要把常夫人和常朝的本钱赚回来,谢青鹤与伏传也想攒点私房钱。
常朝秒懂:“知道了。”
第一批玉版纸出货就直接卖给了在代州盘桓的商队,常朝也没有花费很多心思,这批纸张的精美触目可知,商队都希望包圆了带走,最后价高者得。常朝将这笔卖纸的钱拿回来,先还了常夫人的本钱,扣掉他自己买药的本钱,剩下的交给伏传,价值依然可观。
“舅父先留着吧。待开春带人出门采药,用作开销。”伏传不着急把钱揣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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