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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私下场合。侧殿里不止有东楼谋士,青州府长史从事,也有安莹的副将们。
    上一回单煦罡和安莹见面话事时,安莹还是他麾下的将军,他可以随口惩处安莹,将安莹推出辕门斩首。现在安莹已经成了陈起直属的将领,不再被单煦罡一言决定生死,然而,单煦罡在军中的身份地位,依然不是安莹所能冒犯顶撞的贵重。
    整个侧殿里鸦雀无声,只剩下木炭在火盆里燃烧的轻微声响。
    谢青鹤放下筷子,说:“单父,安将军却敌于青州城外,大败舟州萧成、恩州石倦,使我免于坐困愁城的危局,我很敬重他。”
    单煦罡沉默片刻,不再理会安莹,重新回到了谢青鹤身边:“来,喝酒。”
    谢青鹤端起酒盏,隔空向安莹敬了一杯:“请。”
    单煦罡没有在青州待很长时间,次日就带兵出城去了。
    他行色匆匆,也不告诉谢青鹤接下来的打算,谢青鹤也懒得过问他与陈起的“战事”。
    不过,单煦罡的到来也给谢青鹤留下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置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的华家。后世常说祸不及妻儿,这个说法在如今的年代是不存在的。
    原本陈家与华家交战,二者敌对双方,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华家既然败了,陈家也没有对华家赶尽杀绝,华璞的二儿子华辟还在青州府领了份差事,华泽、华谷两兄弟就在谢青鹤身边伴读。
    这种情况下,华家自动沦为陈家臣属,就该对陈家“忠诚”了。
    华璞逃出去串联东州、献州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导致恕州被围,萧成穿州过省杀到了青州城下,若不是谢青鹤有天诛秘术能引动天雷,若不是那么凑巧恩州石倦过来偷城,陈丛必然会交代在这里。
    华璞造成的威胁太大,华家的“忠诚”宣告破产,陈家必须作出惩罚,以儆效尤。
    单煦罡压根儿就没过问这件事,白芝凤、安莹与沈俣也没有就此事与谢青鹤商量。
    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商量。华家必要满门死绝,才能警示后人。
    当天饮宴结束之后,安莹就派兵去堵了华家满门,重新关回了望簌门的小院子里。次日单煦罡领兵出城,谢青鹤送到城门口,回来就只见到杨奚在屋内抄书,华泽与华谷都不见了。
    “人呢?”谢青鹤问。
    杨奚低声说:“将军府来人,将他们带走了。”
    谢青鹤沉默回屋,过了片刻之后,他吩咐陈利:“再没有趁我不在随便将我的人带走的道理,请利叔亲自走一趟,把我的人带回来。若是安将军有闲暇,请安将军过来说话。”
    陈利有些心惊胆战,到底不敢问为什么,遵命退下。
    守在门外抄书的杨奚则松了口气。
    冷不丁听见谢青鹤在门内说:“春姬出宫之后,华谷就不与你亲近了。”
    杨奚慌忙起身,在隔门前屈膝跪下。
    如今是正月,小郎君给他们放了年假,暂时停了抄书的功课,说到二月再恢复正常。华泽、华谷被安莹的人带走之后,杨奚就故意来这里抄书,提醒小郎君有两个人不见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谢青鹤问。
    杨奚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杨奚向谢青鹤出卖了夏女,差点让杨家和华家都陷入灭顶之灾,就是叛家之人。他是否知道夏女与春姬换子之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谢青鹤问一句他答一句,就把两个姐姐的秘密抖落了。
    华谷与杨奚都是庶出,二人在家中都不怎么得宠,才会抱团取暖,不与嫡出的华泽亲近。
    最初杨奚被春姬责罚冻伤了膝盖,华谷还帮着杨奚抱不平,替他取药疗伤。然而,当春姬被打发回夫家,华谷也知道杨奚为何会被春姬责罚之后,他就不再理会杨奚了。
    ——你家父母兄弟对你再不好,你可以抱怨或是不理会他们,但是,你不能背叛家族!
    这是这个时代做人的底线,最朴素的道德观念。
    华谷认同这种道德,杨奚同样也认同这种道德。如果他当初知道夏女和春姬换了孩子,如果他知道小郎君问的是春姬抱进别宫的孩子来历,他绝对不会那么毫无戒心地回答小郎君的问话。
    所以,对于杨奚来说,他有心替华家兄弟求情,并不是以德报怨。
    他一直认为,他被华谷所厌弃割席,是罪有应得。
    这事他可以对所有人解释,就是对小郎君解释不了。总不能直愣愣地告诉小郎君,是我背叛家族抱了你的大腿,我完全理解华谷为啥不理我。搞得好像抱小郎君的大腿是件丑事。
    虽然它确实就是丑事。但是,他不能对着小郎君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啊!
    杨奚趴在门口许久都没吭声,谢青鹤也没有继续问他,说:“下去吧。”
    仙道贵生。
    谢青鹤生于乱世,常有唏嘘悲悯。
    他知道人力有时尽,也知道这个贫瘠混乱的世道,催生了许多残忍。
    能救的人,他都在尽力救,只是生在兵家,满眼杀戮,很多时候确实很无力。刚进青州的时候,安莹就因谋乱杀了于延一家,不分老□□女,尽数斩杀。
    谢青鹤自问不是仁懦之人,杀敌、杀罪,他也从不容情。
    但是,动辄灭人满门,将无辜妇孺一起杀死,他是真有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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