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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平一身绸缎,形容俊美,跪在地上羞耻得满脸通红,任谁见了他都要心生不忍。
被拉住的老者一辈子也没见过赭平这样的公子哥儿,他只记得从前到他家中威逼劫掠的都是恶形恶状的悍仆豪奴,哪里是赭平这样温柔善良的好人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赭平又对老者哐哐磕头,不住赔罪,那老者慌忙伸手去扶:“使不得,使不得。”
“将那恶徒押过来!”赭平起身扶着老者,俨然已经与老者站在了同一阵线,厉声喝道。
就有几个赭家家仆将五花大绑的管家拉了出来,使其跪在地上,叫老者辨认。老者借着灯火看清楚那人的面目,泪水大颗小颗啪嗒掉落,喘息道:“你这恶贼!就是你!是你抢了我女!我那可怜的女儿!你这恶贼怎么还好端端地活着!”
赭平用手摩挲着老者的肩背,与他同仇敌忾:“快,打杀了他!给老人家赔罪平气!”
几个赭家家仆麻利地砍断了管家的咽喉,鲜血喷了一地。
现场传来围观着的哗声。
在现场等着伸冤的百姓,大多数家里都丢了不止一条人命,他们也多半见过死人。之所以会哗然惊叹,是因为他们震惊!原来把冤屈申告到燕城王驾前,真的能讨回公道!
明眼人都知道赭平是弃车保帅,把当初负责执行抢夺染料铺的奴仆抛出来,搪塞燕城王的责问。
然而,对于受尽了苦楚、根本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百姓而言,这一点公道已经足够了。
没有人指望赭家的贵人会为此付出代价。
赭平一直站在老者的身边,做小伏低地哄着陪着,又是羞愧着红脸,又是难受地流泪,他就像是侍奉自己的父亲一样,对老者无比亲昵恭敬,深表同情愧疚。
现场杀死了管家之后,赭平又奉上一盘足有二十斤的马蹄金,哽咽着说:“下仆作恶,使老人家饱受辛酸艰难,这些是我家给老人家一些奉养,唉,也实在是微不足道,难以补偿万一。那铺子即日起就还给老人家,只是……老人家的佳儿佳女是回不来了。若是老人家愿意,我家可以为老人家收养一双幼子,供给衣食,为老人家颐养天年。”
听人提起自己惨死的一双儿女,老者眼泪滂沱,哭道:“我要你这金子有何用?我不要!”
赭平也不顾身份体面,噗就跪下了,抱着老者跟他一起哭,哭得比老者还伤心。
谢青鹤听见阿东在背后小声嘀咕:“这脸皮,城墙拐弯都没那么厚。这要来个不知内情的,只怕以为他抱着祖父哭亲爹呢!”旁边不知道名字的卫士,也跟着阿东冷笑了一声。
看得出来,燕城王的卫士都有着很质朴的正义感。他们能看穿赭平糊弄老者的把戏,也对赭家弃车保帅的行径非常不耻。然而,面对赭家的把戏,正义感没有任何用处。
当初赭家想要抢夺侵占老者的染料铺子,赭家主子不可能亲自执行,只能让下人去办。
如今事发,赭家翻脸不认,推出管家顶罪。这个时代主仆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仆人为主人舍命被视为理所当然,赭平带了管家来认罪领死,管家不止没有喊冤,他连迟疑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赭家赔出了管家这一条命,若苦主老者觉得不能平愤,赭家甚至可以赔出当初作恶行凶的奴仆更多条命,但,不管丢出多少条“贱命”作赔,当日的恶行都与赭家主人无关。
说破天去,赭家也只有一个罪名,治家不严。
现在身为苦主的老者已经被赭平笼络,默认了此案终结在管家身上,旁人还能说什么?
燕城王懒得看赭平在一边如何笼络老者,继续听下一个百姓来申告冤屈。
那边赭平也有些摸不清燕城王的套路,抱着老者哭了许久之后,好说歹说,跟老者说明白了赠金养老之事,铺子还给老人,马上就可以住回家去,收养的孩子可以去赭家读书认字云云。以后赭家包办老者的养老送终,连□□的婚丧嫁娶也都一并包圆……
赭平故意把供养的条件大声宣扬,确保燕城王能够听清楚:“老人家,你若是也答应,要么我就送你家去?我带了车来!”
老者拦住在一旁发牌子的缵缵,深施一礼:“女郎,小人要向王爷礼拜告辞。”
“老人家稍等片刻。”缵缵领着老者往前边排队。
前一个老妪申告完毕,被缵缵领去里边整理口供,老者就上前磕头谢恩。
燕城王问道:“金子你接了,铺子你也领回去了。此事就不再追问了?”
老者颤巍巍地磕头:“王爷深恩,小人无以为报,只待来世结草衔环,为王爷鹰犬牛马。”
“这天下既然还姓妘,就是我该当的。”燕城王挥手示意老者可以回家去了。
眼见事情都摆平了,赭平腆着脸跟着上前施礼:“小人也要代家中多谢王上垂问,方才揪出这么一根祸害良善的大蛀虫,清理了门墙。”他很恭敬地给燕城王磕头。
燕城王劳累一天早就憔悴得不成样子,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这时候斜着眼睛瞥了赭平一眼,坐在一旁的谢青鹤都能感觉到这股朝着赭平呼啸而至的杀气。
赭平被盯在当场不敢动弹,呼吸都跟着他谨慎的目光变得浅薄瑟缩。
“管家所倚仗的是你赭家的势,赭家仗的又是谁家的势?”燕城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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