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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谢青鹤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能尽量小心不要把小师弟牵扯进去。
伏传拿着丝瓜瓤继续给谢青鹤擦背,谢青鹤斟酌再三,还是提醒了一句:“陈起对你是有几分好,可他这人喜恶无常,好得没有长性。今日喜欢,明日或许就不喜欢了。你对他无害的时候,他能宠一宠你,但凡有一丝侵犯,他就会翻脸无情——他对陈敷是如此,对姜夫人是如此,对陈丛也如此。对父子妻妾尚且如此无情,你只是他的侄儿。”
在谢青鹤看来,陈起对小师弟的好,不过是闲来无事逗弄个小玩意儿,没有几分真心。只是这话直接说出来就太伤人了,点到即止才好。
伏传闻言也不难过,说道:“我知道的。”过了片刻,他又兴致寥寥地承认:“我知道他不是自己人,不该一意信任他。只是有时候入戏太深,莫名松懈了警惕。”
阿父阿父叫得多了,就真的以为那是父亲了。儿子怎么会提防亲爹呢?
伏传一直都知道自己对父母感情上比较脆弱,他在伏蔚记忆世界里有过与刘娘子相处的经历,一心一意念着刘娘子的好,对母亲的执念倒也不深。唯独过不去“父亲”这个巨坑。
前有伏蔚,后有陈纪,都对他不屑一顾。遇到总是把他扛在肩上,夸耀我儿威武的陈起,感情上自然就有了偏向。伏传也一直很明白自己的问题,他认为自己控制得很好,绝不会被陈起所迷惑。
被谢青鹤提醒了一句,他才意识到,他还是不自觉地大意了。
亲疏内外就是这么真实。
若是常夫人处在陈起的位置,伏传说他知道缵缵是奸细,有自信能控制住缵缵,不让缵缵伤人,常夫人绝不会记恨厌恶伏传。换了陈起就不一样了。不管伏传自承有多大把握,多大本事,只凭他把缵缵带回青州,缵缵又确实有谋刺之心,陈起就能以此定罪迁怒。
谢青鹤转身来摸摸他,安慰道:“先夹着尾巴忍一忍,师父来了就好了。”
伏传忍不住咧嘴:“他老人家不会是迷路了吧?这都多少年了。”
提及上官时宜,瞬间就冲淡了伏传心中的尴尬与羞耻。他不觉得自己去幻想一个完美的父亲很可怜,但是,对一份不完美的虚伪父爱沉溺其中,竟然还要大师兄来提醒,这就让伏传深觉羞耻了。
谢青鹤转移话题非常成功,伏传和他聊了几句师父,又给他拿毛巾准备出浴。
就在谢青鹤擦身更衣时,伏传想起他那件汗湿的内衬,问道:“我晚上好像感觉有人扯我。”
“抱着你就似抱着一个小火球。”谢青鹤尚在穿衣,感觉到小师弟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连忙侧身去亲了亲伏传的额头,“难怪凡人将闺阁事叫‘暖床’,我有小师弟抱在怀里,还要什么皮褥子?待会儿就叫素姑撤了。”
伏传讪讪地说:“我睡觉很惊醒的,把我拍醒,我就……”
“还是要抱着。”谢青鹤微微一笑,“是皮褥子垫得太厚了,与咱们睡姿有什么相干?这么些年都是一起睡的。我也不是扯你。你昨天骑到我脖子上来了。”
伏传脸都有点红了。他以前睡觉很规矩,平仰着躺倒,一动不会动。
跟着大师兄睡的时间长了,睡相越来越乱七八糟。
第244章 大争(56)
谢青鹤与伏传吃过早饭,二人就窝在屋子里烤火。
伏传很幼稚地挤在谢青鹤腿间,非要靠在他怀里翻看书册。经过这一世的相处,谢青鹤已经能习惯地把他放在膝上玩耍,侧身倚在凭几上,含笑看着伏传翻书,偶尔给伏传解说两句。
伏传研读经典时,总有很多奇思妙想。他也不是有心询问,纯是话痨本性作祟,读一句就想点评两句。有些说得狗屁不通,有些倒也能让谢青鹤耳目一新。谢青鹤挺喜欢陪着小师弟读书。
这时光就像是偷来的。
他二人在寒山时,伏传要负责宗门事务,谢青鹤也要整理知宝洞书籍,专注修行。
两人都有自己必要履行的职责,谁也不能拉下脸皮闲散度日。再者,以伏传的年纪身份,也不可能像未履职的小弟子一般,每天挨在大师兄的跟前无忧无虑地读书玩耍。
到了入魔世界就不一样了。谢青鹤所修的知道漫无目的,伏传更是游戏人间毫无压力。
看着伏传稚嫩的脸蛋儿,谢青鹤又想起与小师弟错过的那些岁月。
小孩子就是可以任性无赖,理直气壮地懒散。
真可爱。
谢青鹤满眼含笑,越看越喜欢。
没多久,素姑在门前询问:“几位小郎来拜,请问小郎君今日可有吩咐?”
伏传侧过身来看谢青鹤的脸色,说:“想必是华泽和华谷听说家里出事了。”
杨奚与华家兄弟在紫央宫侍学陪读已经年余,各处混得精熟。不管谢青鹤每天做什么,只要没有事先吩咐次日停学,他们都会准时到偏殿书房听差。有长期的功课,诸如读书、抄书,就自己安排时间去做,没有长期的功课,就点卯上差,混到下学再自由活动。
今天突然请素姑来询问差事,只可能是拐弯抹角想要来打听家事的托辞。
“没什么吩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谢青鹤说。
素姑应了一声,门外便没了声息。
“大兄想保他们。”伏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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