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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活尸之毒。也分两种,一种是死尸意外复生,从土中带来的腐毒。土能解尸毒,从土里复生的活尸毒性不重。另一种是从未落葬的活尸之毒,”说到这里,云朝略顿了顿,清了清喉咙,“古旧时曾有修士以活物为傀儡,不饮不食,不生不死,身沾腐毒,触之即死。”
“哥哥的意思是,时师兄是傀儡?他总不会是早就死了吧?”伏传不能上手探查,十分焦恼。
云朝也很困惑:“他若是僵尸傀儡,我早就认出来了。”
不止云朝没有发现时钦的不妥,前有谢青鹤,后有上官时宜,这世间最擅长相看邪祟妖孽之人,谁都没有看出时钦身上有任何破绽。在今日毒发之前,他都是浑身清白的正常人。
谢青鹤不着急。
他在等时钦伤愈苏醒。
“他此前说了无数爱恨心情,安稳无事。才刚刚说到怪鸟的来历,提到群魔去后,人之执欲,马上就毒发将死——这像是巧合么?”谢青鹤摇头,“这是禁制。这秘密他不该吐露,说就要死。”
“还记得那只怪鸟么?也是白骨所化。”
谢青鹤看着时钦脸上渐渐淡去的黑斑,难得嘲讽了一句:“阴间鬼物,班门弄斧。”
不管是邪祟还是活尸鬼魂,非要惹专门收拾鬼祟的寒江剑派,岂不是正是太岁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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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钦恢复意识时,虚弱地睁开眼,恰好看见观星台上一轮明月。
他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月亮,月如玉盘,夜似轻纱,天地之间静谧如梦。
倘若不是身体沉甸甸地漂浮在水中,浑身上下都泛着或轻或重的刺痛,时钦简直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喝了孟婆汤,饮了忘川水,纠结在心中的爱恨情仇,无法放下的痛苦怨恨,全都不重要了。
——除了死,哪可能还有这么平静安详仰望苍天的时候?
时钦微微转动眼珠,看见了悬在身周的一柄古剑。
剑身古拙,直上直下,没有多少花俏的装饰,悬停在半空中,明明近在咫尺,又仿佛与明月平齐,周身沉寂如夜,又能折射出月与星的光泽。肉眼就能看出剑锋的锐利与森寒,然而,时钦抬头望着它,心中生出的没有恐惧与害怕,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亲昵与敬仰,充满了安全感。
“这是寒江印。”谢青鹤解释了一句,“有它镇守,诸邪辟易。你不必担心。”
时钦抬起自己僵直的胳膊,在胸口摸了摸,缓缓的说:“我……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大师兄,魔……都是人解脱不去的执念。有人的地方,就有魔。大师兄能吞了诸天诸世界的魔,岂能吞了诸天诸世界所有人解脱不去的念?没有了魔,那些解脱不去的偏执、痛苦,也会自己去找出处……”
“大师兄问,那怪鸟是什么。”
“与我来说,是鬼物,腐尸,未亡人。”
“与他人……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世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心存怨念不得解脱,也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受此戕害执迷不悟。所以,还会有什么怪物呢?是妖孽,是精怪,是天上神仙?”
“我等修士,说同气相求。心中想的是什么,那怪物就是什么。”
时钦疲惫地松开手:“大师兄,我好累啊。”
他原本漂浮在池水中,这句话说完,整个人就如秤砣一般,沉沉地没入水中。
第292章
时钦的供词太过切要。他说得似乎语焉不详,却已经给出了最重要的提醒。
——魔患虽除,执念未消。
往日人心心念念不得消解的执念都成了魔念的养料,人一旦偏执不得解脱,便会堕入魔道。二十年过去了,诸天诸世界的魔都被谢青鹤一口吞了,这二十年来人心中的执念去了哪里呢?
“不会只有他一人。”谢青鹤用手托起沉入池水的时钦,顺手封住了时钦的心神。
时钦是被一种唤作“离苦”的魔念所侵蚀,使他入魔的源头就是他与燕不切的离苦。这些年来,时钦一直被离苦缠绕折磨,又因群魔被吞噬,魔窟消亡不存,谁都看不出他已入魔。
直到腐毒摧毁了他的皮囊,天雷化水又把他从崩溃中治愈拯救了回来,他才恢复正常。
离苦去后,时钦终于恢复了神志。然而,他也彻底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谢青鹤认为时钦罪不至死。纵然他此刻不欲求生,也应该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时钦在身体恢复健康、养足了精神之后,依然没有求生之念,想要去死——死,又有多难?
“让他睡两日。醒来若仍不欲求生,许他自裁。”谢青鹤吩咐云朝。
云朝取来新的被子将时钦裹住,和伏传商量之后,把时钦安置在伏传旧居的木屋中。
“大师兄,我仍是不大明白。就如伏蔚入魔,不平魔尊也只是教他一些见识手段,并不能改造影响他的身体,让他变成不可一世的高手。可见堕魔只是影响人的心性。时师兄为何会变成‘活尸’,还弄得这么浑身腐毒?”伏传问道。
“你年轻几岁不曾见识罢。魔窟现世,四大魔尊便会降临魔门,布置出名为炼魔窟的法阵。此阵能够凝聚魔气,使魔修短时间内暴涨修为,习得各类魔道神通。”谢青鹤解释说。
当初谢青鹤去龙城吞魔,上官时宜驰援盘谷山庄,对付的就是四大魔尊以炼魔窟速成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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