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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放在山野之间,禽兽之属,也是寻常。然而,她如今趴在床褥之间,手脚齐全,背影就似人类,却行食子之事,整个场景就变得无比的荒谬残忍。
云朝全程盯着那妇人动作,突然发狠说:“真畜生也。”
感觉到云朝迸发的恶意,正在吃孩子的兽脸妇人倏地回头,警惕地盯着他。
云朝也狠狠盯着她。
二人对峙片刻,兽脸妇人明显不敌,突然用褥子兜住剩下的死胎,提着朝着密林深处逃窜。
伏传追出去两步,谢青鹤的寒江剑环从背后分割阴阳御空而去,远处林间闪烁出一片无形无相的屏障,拦住了兽脸妇人的去路。
“她用傀儡术迷惑郇城书生,想必就是为了繁衍下一代。倒也不曾伤过人命。”
谢青鹤只是画地为牢拦住了兽脸妇人的去路,而不是用寒江剑环攻击她,足见善意。
他把长明灯掖在伏传的腰背上,指尖画了个不离不弃咒,确保长明灯绝不会掉落,叮嘱道:“她不知何故比较亲近你,你去安抚安抚她,问清楚她的来历目的,倒也不必强求将她带回来。”
伏传点点头:“明白。”
谢青鹤又说:“不要掉以轻心,恐防她使计害你。若有异状,自保要紧。”
“大师兄放心,我理会得。”
伏传循着远处林间细碎的声响,很快追了出去。
这里不是入魔世界,伏传的祖师爷空间随时能用,谢青鹤就不很担心伏传的安危。真有不好应对的麻烦,伏传只要往随身空间一躲,谢青鹤就有足够的时间过去救援。寒江剑环也在前边镇着。
他回头看向云朝。
云朝不大自在地偏头退了一步,不等谢青鹤说话,云朝先替自己辩解:“仆并不是骂她。她虽生得人身,学得人语,却吃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真畜生?”
“你近日心浮气躁、思虑颇多,是在担心什么?”谢青鹤问。
云朝背后的指尖不自在地挠着剑鞘,张了张嘴,又不曾开口,反而将头垂了下去。
“你有心事不必都对我说。只是这世上玩弄傀儡、嗜吃人肉的恶人并不鲜见。见一个你就疯一回,不如早早回去寒山隐居。”谢青鹤说话不大客气,可见是真有几分嫌弃。
今天撞见的兽脸妇人可谓是全方位地刺中了云朝的痛处。
她用傀儡术营造出一个隐逸山间的富豪之家,强行把云朝拉入幻境,哄云朝“入赘”。
殊不知云朝对傀儡术知之甚深,接触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端倪。光是傀儡术就让云朝回想起被九幽冥君控制的往事,差一点让他疯狂入魔。
云朝好不容易克服了心魔,闯过了傀儡术这一关,兽脸妇人生下死胎,居然又开始吃孩子。
九幽冥君也是出了名的爱吃人肉,还特别喜欢捉弄人心,使人血亲相食。看着兽脸妇人吃孩子,云朝倒没有入魔之危,他就是心中愤恨,忍不住要骂她。
云朝心里明白,他要打人骂人都没问题,主人不至于这么管束手脚。
但是,碍于心中旧恨,迁怒他人,这就是入魔的前兆。不曾逆天改命之前,他成了嗜血杀魔,最喜欢追杀的就是与九幽冥君相似的各类人,长得像的,穿戴像的,动作像的……通通都要杀干净。
到最后,因九幽冥君是个男人,他就疯到但凡是个男人都要杀死,男婴都不曾放过。
——男婴长大了,不就是九幽冥君那样的男人了吗?
谢青鹤太了解云朝,云朝也很明白谢青鹤的顾虑。尽管谢青鹤训斥得严厉,换了外人来看,只怕还有几分不讲道理,云朝也没有委屈。他低头想了片刻,说:“谢主人提点。”
“剑解来。”谢青鹤伸手索取云朝的佩剑。
云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应声解下背后长剑,双手奉上。
“手。”谢青鹤又吩咐。
云朝伸出双手。
谢青鹤双手互持理顺了云朝佩剑的炁行,左手指诀横划,右手轻轻一旋。长剑就似面条一般软化,飕飕形成气旋。云朝看得都迷了。谢青鹤二指似调弦,五行六气在漩涡中流转,很快消失。
长剑消失,剑环诞生。
这枚剑环就似长剑原形,古拙修长,环环如戒。
谢青鹤将它戴在云朝的右手拇指上,说:“戴上这枚戒剑。生气的时候,摸一摸它,再想想该不该出剑。云朝,你心中痛恨难消,我也无能为力。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云朝果然歪着食指去摸拇指指根上的那枚剑环,凉沁沁的剑环,带着一缕属于谢青鹤的善意。
他心中再有多少针对九幽冥君的恨意,也不及此刻所感受的温柔善意强烈。
云朝双眼微红,屈膝下拜:“仆,谢主人赐戒。”
谢青鹤给云朝做剑环花了些时间,二人说完话,再看天时,已是深夜。
那兽脸妇人只在阴阳交界处现身,谢青鹤一直开着阴界,才能让伏传与兽脸妇人接触。他与云朝都能无视阴界的山水魂魄,却有些担心伏传独自待的时间久了会惹麻烦。
正想着是不是借用寒江剑环看一看伏传那边的动静,心念动时,伏传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一只小老虎。
谢青鹤看得微微皱眉。这小老虎看着也就不到一岁的模样,尚在乳龄。可它身上的气息、元魂,又分明是刚刚才生产过的兽脸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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