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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汉也不往灶屋去,径直回了堂屋。
桌上有沏好的茶暖在围子里,他倒了一杯解渴,等着老妻上菜。
没多会儿,王老太便端着大托盘上来,热气腾腾的面片汤,配着一荤两素三个菜。
王老汉吩咐道:“计春儿在前面守铺子,你给他把饭端过去。年轻小伙子爱吃肉,多给他夹两块去,别那么扣扣索索的,说出去叫人家笑话。”
王老太迟疑着哎了一声,把碗筷摆好:“那,当家的先吃着,我这就给他送去。”
王老汉不满地敲了敲桌子:“酒呢?”
王老太连忙回头:“温着呢,这就来。”
“酒要先上来。面片汤待吃了酒再做。大冷的天,搁凉透了。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这点儿事不懂?说了几回都记不住。榆木疙瘩。”王老汉数落一句,没好气地挥手,“快把酒上来!”
王老太方才敢起身去灶房拿酒,酒杯酒具都是烫洗了几遍,方才送到桌上,一丝不苟地摆好。
王老汉开恩地点头:“去吧。把计春儿的饭送了。”
王老汉爱吃面食,计春儿却爱吃米,王老太每顿都得做两样主食。她从厨房舀了米饭出来,上桌给计春儿取菜,在王老汉的注视下,夹少了怕被骂,夹多了更怕骂,战战兢兢地铺好了菜,迈着小脚颠颠儿地往前边铺子去送饭。
伙计计春儿正趴在柜台上嗑瓜子,王老太低着头进来,招呼道:“吃饭了。”
伙计就懒娇娇地嗑着瓜子看王老太把碗筷餐具在桌上铺好,见王老太要走,他很不耐烦地命令:“娘来得正好,把地扫了吧。倘或有主顾上门,看着也太邋遢。”
王老太居然就真的拿出扫帚簸箕,开始弯腰扫地。
伙计怼怼筷子,开始吃饭。吃了两口就提意见:“豆腐不曾焯水吗?一股子腥气。这小葱头都留着须呢,怕不是一根水葱都要留着好好的葱白葱绿不给我吃?娘如此苛待我,我却要和爹好好说道说道。”
王老太闷头扫地也不说话,那伙计见她不答,竟然伸出一条腿故意绊她。
王老太缠得一双小脚,走路都艰难,哪里架得住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横扫一腿,长裙绊着扫帚拉扯不开,狠狠摔在地上,下巴磕在了铁皮簸箕上,顿时豁开一道小口子,鲜血滴滴答答淌了出来。
看见王老太狼狈倒霉的模样,那伙计居然乐得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娘,你没事吧?哎呀这一双三寸金莲实在不好,平白走道都摔跤,娘平时还得多走一走路,别娇里娇气地窝在房里绣花,年纪也大了若是连路都走不稳,是你伺候爹还是爹伺候你呀?”
王老太也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妇人,捂着流血的下巴,艰难地站了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居然还把扫帚簸箕都捡了起来,把才洒了一地的瓜子皮重新扫干净,转身就要走。
哪想到那伙计兀自不肯罢休,居然又伸出脚来,把始料未及的王老太再次绊倒在地!
王老太连着摔了两次,脚也崴了,一时站不起来。
那伙计见她坐着不动,也有些担心,便拿脚去踹她:“喂,死婆娘,别闹妖。你快起来!这事就算闹到爹面前了,我也不认的。你瞧瞧自己人老珠黄、满脸褶子的丑样子,你装得再像,爹岂会为了你责怪我?你还不快起来?我这便去找爹来,叫他看看你平白诬赖我的嘴脸!”
王老太听说便有些慌,想要起身奈何脚踝剧痛,实在站不起来。
伙计便站了起来,一股风地奔回了后院。王老汉正在美滋滋地喝酒吃肉,见伙计狂奔而至,问道:“不是在前头吃饭吗?怎的跑进来了?”
伙计掩面装哭:“爹,儿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娘端了饭给我,我正要谢她,她就数落我不打扫铺子里的瓜子皮,拿了扫帚要打我。爹啊,儿这屁股都是爹的,哪里能让其他人碰一下?娘就拿着扫帚要追……现在娘就蹲在铺子里不起来,非说是儿的罪过……天地良心啊……儿哪里敢?”
王老汉跟老妻生活了几十年,哪会不清楚王老太的软糯脾性?明知道伙计是在胡说八道,可一边是年轻活力的小情人,一边是人老珠黄见之生厌的老婆子,王老汉哼了一声,说:“你就说我的话,叫她即刻滚回来!”又瞪了伙计一眼,“你也别闹,再闹晚上干死你。”
伙计冲他抛了个媚眼,正要回前边铺子找王老太继续耀武扬威,转头就看见两个陌生人。
为首的女子身穿雪白的貂皮斗篷,头戴黄金红宝花冠,耳坠明珰,粉颊红唇,说不出的富贵风流。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则穿着锦绣长袍,腰垂金玉,容貌尤为英俊出尘,恍如谪仙。
这一双男女的妆容打扮模样,伙计见了都自惭形秽,更不能想象他俩的来意——神仙总不可能跑来买酱吧?
“虽罪不至死,也十足可恶。”那英俊男子点评了一句,转身问身边女子,“打一顿出气?”
那身披雪貂斗篷的女子摇摇头,竟然笑了起来:“为何要打他?他讹我爹的银钱,又天天欺负我娘,岂不是替我报仇出气?我谢他还来不及呢。伏公子,我能不能赏他些银子?”
伏传被她说得无语,还是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黄金,交给王姑娘。
王姑娘把黄金交给那伙计,说:“好孩子,赏你了。”
那伙计也听说过王姑娘和夏初八的传闻,更知道安仙姑帮王姑娘收拾负心汉的前事,眼前这女子一口一个我爹,一口一个我娘,又不是已经出嫁的王家大姑娘二姑娘,他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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