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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时宜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二人受伤的来龙去脉,显然是不打算公开处置此事。不管是不是被不平魔尊夺去了皮囊,以徒弑师都是绝大的污点,一旦传扬出去,伏传就没法再做人了。
    “伤口长上了么?”上官时宜让伏传在榻上躺下,检查他腰间的伤处。
    纱布揭开,原本应该开始结痂愈合的伤口湿漉漉地带着血痕,上官时宜眼光何等毒辣,即刻知道是伤处刚要愈合,就被伏传主动切开了。
    ——持续削弱伏传的战力,防备的并不是伏传,而是不平魔尊。
    在这一点上,师徒二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上官时宜主动询问他的伤势,正是要再次下手限制伏传的实力。哪晓得伏传这么知情识趣体谅人心,自己就把伤口切开了,免去了上官时宜一番狠心。
    上官时宜默默地给他把纱布裹上,写了个补血止疼的方子,叫盘谷山庄下人煎了送来。
    师徒二人便在盘谷山庄将息养伤,上官时宜脊骨伤得厉害,暂时无法起身,盘谷山庄新任庄主周颍亲自打了轮椅送来,他和伏传也说不好是谁照顾谁,更像是互相照顾。
    上官时宜与二徒弟不怎么亲近,他甚至还记得伏传偷袭他时,眼中迸射出的那股刻骨怨恨。
    很奇怪的是,脱离了不平魔尊控制之后,伏传却变得很亲近他。二人同居一室也没有想象中的敬若冰霜,伏传很亲昵地服侍在他的身边,伺候穿衣洗漱、端茶倒水,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很甜。
    上官时宜看着二徒弟屁颠屁颠的狗腿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传,师父有话对你所。”上官时宜说。
    伏传正在晾药,闻言连忙进屋来:“弟子在。请师父吩咐?”
    上官时宜让他在榻边坐下,自己滑动轮椅到伏传身边,说:“魔的险恶之处,在于人不能抵。为师前面六个弟子,没有一个能抵住魔惑。古往今来,历代祖师先辈,不惑之人也寥寥无几。”
    伏传脑子里迷迷茫茫地想起另一道声音,好像是在说什么“不惑不能称魔”。
    总而言之,魔就是勾引人堕落,正常人都是没法抵挡的。这是伏传早已认可的道理。
    他听着上官时宜重新讲了一遍,心想不就是这个道理吗?我知道啊。好奇怪,我从前都不知道魔是什么东西,怎么就知道堕魔无常了?这个疑问微微泛起,又很快被他忽略,自动遗忘。
    “你当知道,你我师徒大敌乃夺去你皮囊的魔尊,并不是你。”上官时宜说。
    伏传自己能想通这一点,这些日子观察上官时宜的言行举止,他觉得师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今日作为受害者的师父主动找他开解此事,伏传还是深为感动,不住点头:“此事终究是弟子心生罅隙方才酿成大患,弟子不敢推诿过犯。多谢师父宽恕体谅。”
    “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你大师兄……是掌门大弟子,此后也要承继宗门重任,迟早是要应付封魔谷魔患。这件事,我不能瞒着他。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上官时宜问。
    一个随时会被魔尊夺去皮囊的内门二弟子,跟未来的掌门真人还是无比亲密的关系。
    不管伏传多么乖巧懂事狗腿讨好,上官时宜都不可能拿宗门未来开玩笑。伏传弑师一事,上官时宜不会公诸于众,也不会对伏传做任何惩戒,但是,他必要跟谢青鹤通气知晓,不能做任何隐瞒。
    伏传想了一时才明白师父的意思,连忙说道:“我明白。师父,若此次有命活着回寒山,我便常住剑山亭,绝不会给师父、大师兄留下任何遗患。”
    上官时宜只是告诉他,会把他的事告诉谢青鹤,并没有逼他与谢青鹤分手。
    ——大徒弟脾气有多倔强,上官时宜心里清楚,谢青鹤说要和二师弟在一起,他也没辙。
    哪晓得伏传已经想好了所有退路,准备回剑山亭自囚。迷茫中醒来打断师父的脊骨就是难以承受的惨事了,若有一天他再次失去记忆,醒来时发现重伤了大师兄……伏传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师父。”伏传屈膝跪在上官时宜的轮椅前,伏在他的膝盖上,“若我再争气些,也是不惑之人,师父不会受伤,也不必为弟子操心为难了。”
    上官时宜从未想过心高气傲的二弟子会这么软绵绵地靠过来撒娇,将手轻轻放他毛绒绒的脑袋上,轻轻抚摩:“已尽人事,不论天命。师父和大师兄……总会想办法的。”
    伏传很惊喜地抬起头来:“师父?”
    上官时宜将手僵住。
    “师父答允我和大师兄的事了么?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时候不能再和大师兄一起,我会去剑山亭独居不出。我只是好高兴,师父。”伏传握住上官时宜的手,“您刚才是说,会想办法,让我从剑山亭出来,对吗?”
    上官时宜被他满脸兴奋弄得不乐意了,皱眉道:“那又是什么好事!坏人修行的下流行径!”
    伏传想起自己临下山之前才挨了一顿鞭子,顿时不敢再吭气,乖乖低头跪着不动。
    许久之后,上官时宜才硬邦邦地说:“我和你大师兄会想办法,让你尽早出禁。你也没有过犯,没有将你永囚剑山亭的道理。”
    伏传老老实实称谢,不敢再露出任何兴奋的情绪,心中却很快活。
    师父应允了呢!
    可以堂堂正正地和大师兄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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