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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哼着小曲儿倒出酒来。
因是新酒没在地里多长时间,倒也不必拿新酿去化开,谢青鹤嗅了嗅,嗞儿了一口。
剥花生,吃花生,嗞儿一口小酒。
谢青鹤吹着冬日幽幽的寒风,也不觉得冷,自娱自乐美得不行。
上官时宜看着他此刻的痴态,刚开始还有几分狐疑戒备,渐渐地想明白了。
这不就是在陈朝他还没进陈起皮囊之前,大徒弟分魂强占陈起皮囊那段时间的惫懒样子么?
——贪酒,贪玩,容易激动。没有负责决断的爽灵衡量利害关系,现在的大徒弟不止啥也不会,啥也不懂,还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上官时宜看明白了,并未声张。
事情很明显,谢青鹤选择在随身空间里分魂离开,就是为了躲避外界的耳目。
上官时宜不知道谢青鹤躲避的究竟是谁,想必对方耳聪目明,才逼得谢青鹤不得不瞒天过海。
名义上谢青鹤请求上官时宜帮他验证伏传的说辞,实则因两个世界混淆不适的缘故,上官时宜到现在都没能开口跟谢青鹤说过入魔经历,谢青鹤就已经分魂离开了。可见他根本就不需要上官时宜入魔去确认伏传的说辞——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拉着上官时宜一起进随身空间,伺机分魂。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上官时宜非但不会询问谢青鹤分魂之事,反而要帮着竭力遮掩。
谢青鹤已经把一坛子梨花酒喝光了。
见他还有再去挖一坛子的想法,上官时宜只能强行挣扎起身:“唉。”
没了理智的谢青鹤虽说不懂得节制,喜欢纵容自己恣意而行,但,同样没了理智的谢青鹤对自己喜欢的人也没什么节制,感情纯粹幽深奔放。上官时宜挣扎着起身,发出不适的叹息,谢青鹤马上就放下酒杯三两步近前扶住:“师父,您该多养一养,慢慢缓过来。何必着急起来?”
上官时宜心说,我再不起来,你又跑出去刨酒坛子了,刨得满脚泥,看着也不像话啊。
他面上还得挂住严正的表情,跟谢青鹤把戏做足:“能说话就先把事交代了,早些商量对策。我在入魔世界看过了。”他点了点头,确认了伏传的说辞,“不至于我与传儿一起看错。”
谢青鹤只是无法权衡利弊,无法决断,无法施用理解需要学习的复杂知识,倒也不是真的蠢。
“以我自省自检,倒不觉得自己与魔类相似。”谢青鹤思索着说。
“诸天独一,世界仅存。神仙亦如此。”
上官时宜是极其护短的老头儿,谢青鹤怀疑自己是魔,他马上就作证说也可能是神仙。
“以为师之见,吾徒倒也不必揪心于前身来历。一点灵犀在此,”上官时宜伸手在谢青鹤的额间点了点,留下一点儿淡淡的温度,“既不堕,也不迷。持心正大,磊落光明。何必忌惮烦扰?”
谢青鹤难以判断,又极其信任上官时宜,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弟子受教。”
上官时宜含笑看着谢青鹤。
谢青鹤被看得有点心虚,他很清楚应该安排下一步,可是,爽灵跑了啊!下一步该干点儿啥?
师徒俩对视片刻,谢青鹤没主动提议,上官时宜心中惊讶万分。以他想来,大徒弟就算要分魂,总该给留守的幽精安排好任务吧?分魂之前,做了什么打算,动了什么念头,幽精也该知晓啊?
上官时宜正想着如何帮蠢货版大徒弟圆场,哪晓得谢青鹤心虚归心虚,丝毫不露怯。
“此事弟子还要再想一想。”谢青鹤直接结束了谈话。
“你既然身份不凡,凡事谨慎些好。门内事务有为师看顾,正该好好施用你的长处,思索求解未知之事。你那里有了想法,尽可以来与为师商量,入魔探察确认之事,你不好做,我来做。”上官时宜竭尽全力给谢青鹤创造出深居简出的条件,减少他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谢青鹤完全没想过上官时宜是故意为之,心中还挺高兴,这不正中下怀么?
“劳烦恩师。”谢青鹤开心地把上官时宜扶上床,“师父还得休养两日才好。”
上官时宜完全不能放心这个失去理智和智识的大徒弟,却又没有好的借口把谢青鹤留在身边,连叮嘱告诫的话也不能说,只能含糊不清地提醒:“你若有什么事,随时来见我。”
谢青鹤心想,我才不来呢。万一被你看出来我是个蠢的,你老人家大惊小怪嚷嚷起来,岂不是把爽灵的计划都破坏掉了?……啧,我到底计划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要瞒着?
师徒二人各怀心思,匆匆告别。
谢青鹤离开飞仙草庐时,照着礼数规矩,步行到了谒仙亭。这时候就可以轻身术回观星台了。
轻身术嘛,简单。不就是提气纵跃么?
谢青鹤卡在了第一步。他在原地想了很久,始终想不起该怎么“提气”。无奈之下,只得拢了拢身上的单薄青衫,趿着木屐,老老实实往观星台走。
【幸亏这寒暑不侵的功夫已成本能,也不必主动施用。】谢青鹤暗暗庆幸。要被人发现掌门真人裹上厚棉袄在观星台冻得瑟瑟发抖,整个寒江剑派都会认为天要塌了吧?
原本轻松的回程变得无比漫长,谢青鹤步行倒也不累,就是觉得一条路长得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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