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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曾想到,落榜的尹书生满心懊丧,就这么用扁担把儿子打了个半死。
待尹书生打累了,乐时齐还爬起来给父亲跪下赔罪,说了无数的好话,求父亲饶恕。
吕氏则赶忙去厨房把杀好的鸡下锅烹熟,整理好堂屋的桌椅碎碗,跪着求丈夫息怒吃饭。就在尹书生阴着脸吃着香喷喷的炖鸡汤时,乐时齐擦去不停流淌的鼻血,靠在门前的柱子上,渐渐昏迷。
吕氏偷偷给儿子弄了半碗鸡汤泡饭,正要唤醒儿子,这才发现儿子再也醒不来了。
……
“尹珍”死了,乐时齐的脑袋里还嵌着龙女挖出来的颅骨,并未彻底脱出虚境。
看着小号乐时齐在虚境中笨拙受捉弄的众人早就笑不出来了,这会儿看见“乐时齐”被活生生打死,所有人都沉默难言。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谁也不敢公然说一句父亲挞子有罪。
然而,所有人心里都很明白,尹书生责罚儿子并不是为了教导,那就是纯粹的发泄和虐待。
尹书生是个极其“体面”的人,吕氏惊慌失措哭儿子的时候,尹书生生生打断了吕氏的哭声,发觉儿子已经断气之后,他在门前慌乱地转了两圈,吩咐吕氏找来麻袋,把儿子装了进去。
等到半夜,夜深人静之时,尹书生提着锄头出门,就在谢真人碑前的软地上挖坑。
挖了两个时辰,把泥土运回家中,再用木板覆薄土,把坑封了起来。
第二天晚上,尹书生出门继续挖坑。一直挖到五尺之下,他才回家把死了一天的儿子拖进坑里,再把昨天运回家的泥土拖回来,死死填埋。
期间有邻家吃了花酒回来,撞见了尹书生,尹书生不慌不忙地对邻居撒谎:“路上浮尘多,趁着大伙儿都还在睡觉,我来洒些水。”
那邻居喝得稀里糊涂,搂着尹书生不迭夸赞:“怪道文曲星下凡呢,好大圣性,真好人。”
全然不知这位真好人刚刚把亲自打死的儿子埋进了深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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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秦掌柜叹息一声,说:“尹书生原有个儿子,十六岁那年突然失踪,一直没找着。”
他背后的伙计则带了些埋怨地说:“吕氏阿孃哭得眼睛都半瞎了,街坊们都可怜他俩中年丧子,平日里对他家都是多番关照。哪晓得尹书生看着体体面面一个人,关上门竟是这样刻薄。”
龙女凑近乐时齐跟前,手指在他额前轻轻一推,把刚刚挖出来的颅骨取了出来。
玉璧上的虚境倏地消失,乐时齐也喘息着睁开眼,彻底苏醒过来。
看着乐时齐阴着脸站起来,在场所有围观过尹家故事的人都有些尴尬。
虽说刚才看过的主角叫“尹珍”,可里边确确实实就是胖墩墩的小号乐时齐在演,熟悉乐时齐的人更是从中发现了不少独属于乐时齐的小癖好与生活习惯。眼看着堂堂武兴太守变成贫门弱子,被变态刻薄的尹书生虐待了几个月,最后直接打死了账,这……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有志一同地对此保持了缄默。
不能说。
谁说谁尴尬。
乐时齐看着龙女手里捧着的那个光秃秃的颅骨,想起自己在“梦中”遭受的种种羞辱毒打,对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尹珍”产生了极大的同情。
“这是被扁担打破留下的痕迹?”乐时齐指尖落在颅骨裂开的细缝上。
龙女点点头,转动颅骨露出后边的另一条裂缝:“这里也是。”
乐时齐的目光转向伏传,伏传收了尹珍的其余尸骨,这会儿都抱在裹尸布里。都知道乐时齐经历了噩梦般的几个月,伏传也觉得龙女这事做得太过唐突,对乐时齐隐怀两分歉疚,既然乐时齐想看,伏传便把裹尸布打开,把卢真的遗骨整理成人形,将折断过的骨头给乐时齐看。
“这是早几年断开又养好的。”
“这是骨裂的痕迹。”
“这根骨头断过两次……”
乐时齐出身殷实,父母慈爱,师长宽和,官场也混得比较顺利,平生最讨厌不贤不肖之徒。
在此之前,乐时齐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最坚实的信奉者。在他想来,若非子媳太过不贤不肖,父母师长哪里会家法责备?天底下又哪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呢?纵然父母师长偶尔训责得过了,那也不是有心的,子媳要多体谅才是。总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涉及家庭伦常的案子发落到乐时齐的手里,罪在父母都要减十分,罪在子媳则重十分。
看了尹珍伤痕累累的白骨,乐时齐沉默片刻,缓缓评价:“苛烈如此。”
原来,这天下真有不是的父母。
第349章
寒江剑派很少用鬼神之说惊骇世人,门下弟子行走江湖时也多半使用武力,少行玄门法术。
龙女做事大大咧咧不管不顾,当众掘尸就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又在太守府和龙鳞卫衙门诸人面前上演了一场玄而又玄的“回溯虚境”之术,闹得伏传很是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哪晓得现场围观的这群人却适应良好。
——龙鳞卫帮着地方守令审查命案已经有好些年了,各衙门都习惯了招魂问灵之事。
无非是以前要扶乩撒米搞得高深莫测,从鬼差口中得来的消息还要龙鳞卫翻译一遍,今天这一场就直观明白得多,大家直接睁眼看个究竟,起因、经过、动机、下场,一清二楚。那不比扶乩问卦来得灵验清楚啊?简直太高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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