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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第2节

      “昭昭,你——”
    他已无力再去钳制许明意,惊惧地后退数步,想要唤人进来,却惊觉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倒在了地上,敏锐地看向向他走来的许明意腕间手镯,又看向一旁角落里燃着不知名香料的香炉。
    但已经晚了。
    从自许明意袖中搜出匕首的那一刻,他意识到面前的女子一如既往地天真,便不自觉放下了大半戒备。
    “你只知我自幼懂些拳脚功夫,故而处处防备着。却是不知,我这些年还学了些其它可以用来杀人的本领吧?”
    吴然以为她是要以自己的性命来引开占云竹。
    错了。
    她是要杀了他。
    “大人?可需要属下们进去?”门外传来试探的问话声。
    占云竹双手抠着喉咙,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一面往门的方向艰难移动着。
    许明意抬脚踩在了他心口处,抽出他腰间佩刀,手起刀落。
    就在士兵要闯进来之时,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了来。
    姿容无双,身上的雪青色衣裙染了血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而她手中提着一物——
    那是他们大人的头颅!
    士兵们大骇而惊怒,看着那颗头颅被女子不客气地扔下了石阶,顿时拔刀围将上前。
    别院外守着的士兵也涌了进来。
    许明意抬脚踢倒了一旁的木桶,里面准备好的松油顿时在脚下铺展开。
    她面色平静地取出火折子掷到地上,咬破牙后藏好的毒药,轰地一声,火势便蔓延开来。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
    她许家将门出身,即便要死,也要有尊严地死去。
    死在自己手里,没什么不甘心的。
    虽然她幼时就极怕火,也很怕死怕痛,但好在这毒药能叫人毫无知觉地死去。
    火势蹿高,雪青色的身影慢慢被吞噬倒下,阴云密布的空中忽然落下了细细雨珠。
    此时忽有一群黑衣人跃入了别院内,同还沉浸在头领占云竹惨死的变故中未能定神的士兵们缠斗起来。
    没了占云竹指挥,对方又来势汹汹,那些士兵们心神失守之下很快溃不成军,逃离了此处。
    一只秃鹫在起火的房屋前低飞着,发出的叫声好似哀鸣。盘旋了片刻后,竟试图冲向火中。
    火势燎伤了它的翅膀,它扑棱了几下,却又再次鸣叫着撞了过去。
    “天目!”
    为首的黑衣男子皱眉呵斥制止。
    然而秃鹫仍不肯放弃。
    许明意隐隐听到了尖锐的鸣叫声。
    十日前,这好吃懒做,又丑又吵的笨鸟忽然没了踪影,她还当是寻到了投食更阔绰的新主子不会再回来了……
    而为首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查,隐隐见得火中那一抹雪青,忽然就抬脚冲入了火中。
    “主子不可!”
    一名随从当即跟着冲了进去。
    男子动作迅速,将身上还燃着火的许明意打横抱起,一旁的随从已眼疾手快从一旁的水缸里取了水来,及时地泼向二人。
    “……怎么是你?!”
    “许明意,你还活着!”
    男子看清怀中人样貌,挂着水珠的英朗面孔之上俱是震惊之色。
    许明意试图睁开眼睛,却如何也睁不开。
    “快,再取冷水来——”
    “将人带回军营医治!”
    男子将身上披风解下,裹住她被灼伤的身躯,不断地吩咐着下属。
    许明意的意识在逐渐消失。
    她很想问一句“你是谁”。
    也很想知道燕王的大军在破下扬州城之后,会不会继续攻入京师,皇帝会如何应对,是会死守国都,还是退去南边,两军又会对峙多久?最后燕王能不能打赢?
    她私心里自是希望燕王能胜的。
    可她等不到了。
    不过……
    好像也不用发愁啊。
    她素日里这么心善地道的一个人,今日又杀了一奸恶之辈,也算是积德之人了,想来十之八九是能升天的。
    就到了天上再看罢……
    ……
    半月后,燕王大军拿下扬州城后,几乎没有停留,趁夜便围向了京师。
    因吴家满门惨死之事,燕军士气高涨暴怒,前后不过三日就攻陷了国都。
    身披甲衣的年轻男子带着一队骑兵逼入了皇宫禁中。
    皇帝没有逃。
    确切来说,是没来得及逃。燕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且因当今朝廷持政不仁,一路追随者倒戈者渐多,能这么快、且不顾朝廷派去讲和的大臣劝告,毫无顾忌地就这么打入京城,是朝臣与皇帝事先没有料到的。
    年轻男子闯入养心殿内,无视着群臣和内监的高呼喝止,一手将病倒在龙榻上的皇帝提起,拖拽了出来,重重地抛在外殿御阶前。
    固执忠直的老臣愤慨不已,出言怒骂哀呼年轻男子德行有失,不顾皇家体统。
    “听着,交待你两件事。一,拟罪己诏,将诬害许家吴家之过大白于天下。”
    看着被丢在身边的明黄绢帛和笔墨,皇帝浑身颤抖,癫狂地笑了起来:“妄想……朕不可能写!更不可能拟退位诏书……你们父子只能做乱臣贼子!”
    “写不写由不得你。”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一旁的内监看着横在身前的刀,跪伏在地,颤抖着捧起笔。
    “二,自刎谢罪吧。”
    年轻男子将手中的剑扔到了皇帝面前。
    四下怒骂哭声不断,立于御阶之上的男子恍若未闻,只看向朱红宫墙上方风云涌动的天际。
    正如父王所言,这条路走下来,代价已是过于沉重了。
    若知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得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不知外祖父泉下有知,可会后悔吗?
    还有许明意——
    那一日,他该去得早一些的。
    她才二十二岁吧?
    秋风瑟瑟,一场雨落,黄叶挟着战火与血腥坠入土中,一同被掩埋。
    ……
    第002章 想母亲了
    许明意缓缓张开眼睛,入目便是烟藕色的鲛纱帐。
    这鲛纱帐该是暑日里才用的,且她这数年来,已是再不曾过得这般精细讲究了。吴家固然不曾亏待,只是家破人亡之下,她自己没了那份心思。
    而眼下更重要的显然是——她竟还活着吗?
    可那毒分明是没有解药的。
    她怔然了一会儿,神思中俱是茫然。
    “姑娘可是醒了?”
    守在帐外的阿珠轻声试探地问。
    她自幼习武,又自幼伺候在许明意身侧,单听帐子里的呼吸声轻重,便能大致分辨得出人是睡着还是醒着的。
    “阿珠?”
    许明意双手撑在身侧,坐起身,瞥见自己那毫无烧伤痕迹的白净双手,不禁又是大怔。
    “婢子在呢。”
    阿珠将床帐撩开时,边对外间喊道:“阿葵,姑娘醒了,快去煎药吧。”
    “欸!”
    有女孩子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屋子去。
    许明意赫然瞪大眼睛。
    ……阿葵?!
    阿葵不是早已经淹死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朝她递水的阿珠,面色不住地变幻着。
    这全都不对……
    在扬州,阿珠陪她采药时,曾不慎被带刺的毒藤划伤了左脸,虽然用了裘神医配制的药膏,然因那刺带毒,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紫黑色疤痕。
    但眼前的阿珠,脸上不仅没有那道疤痕,且浑然是小了五六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