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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第356节

      许明意看着她,直言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再被占云竹利用,坏了接下来的事情。”
    纪婉悠微微一怔后,眼底露出一丝苦笑:“许姑娘说得对,我的确去找他了……是不是很蠢?”
    但她当时真的恨极了。
    蠢吗?
    许明意认真地道:“也不算吧。”
    同样的事情换在大多数姑娘身上,满心不甘之下,或许都会忍不住去当面问一句的吧。
    据她观察,人在理智的时候,的确会有聪明和蠢笨之分,而若是在无法控制的情绪面前,聪明人和所谓蠢人的言行,往往也差不了太多。
    如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想到要让施施去找人了。
    第442章 不添乱
    “不,我真的很蠢。”
    纪婉悠微微摇了摇头,半垂下红肿的眼睛,声音低低而自嘲地道:“我做了很多愚不可及之事,想法也很愚昧,说来不怕许姑娘笑话……我家中没有兄长胞弟,只我一个女儿家,母亲也早早地去了。父亲不放心府中姨娘,是以我自幼是跟在父亲身边长大的。”
    “也因此,自我懂事起,心中便存了一份担忧,看着父亲年纪渐渐大了,我总在想,日后谁能替父亲扛起纪家,为父亲分忧解难?族中过继来的那个男孩,也并非可托付之人,甚至还要留意防备着……因而我有时会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也从未期望过嫁人之事,我不敢想我嫁人之后,父亲孤零零的处境。”
    说到此处,纪婉悠红彤彤的眼睛里嘲讽之意愈重:“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当占云竹出现时,我竟觉得像是天定,我认为是天意让他来到了我和父亲身边……而更为可笑的是,当父亲识破他的真面目之后,我还百般为他开解,认为父亲对他存有偏见。”
    她从小喜欢读书,也当真读了很多书,反而女红这些甚少会去碰,但这并没让她如何耳目清醒,反而让她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的眼界比寻常姑娘广阔,自己有一双慧眼,可以看得出他所有的好。
    可她怎么就没想到过一点呢?也是今早她拿着香囊找到许姑娘时,许姑娘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许姑娘说,这世上是没有绝对的例外的,当占云竹使那些手段去对付旁人时,她便该想到,这些手段有朝一日也会落在她和父亲身上,若是还没用到,那必是还没到时候,必是筹码还不够。
    她现在真的相信了,也真的明白了……
    许明意静静听着这些,她知道对方只是需要倾诉,是以并未有接话。
    而这些他人私事,她也无法去评价什么。
    最后也只能说一句:“谁都有被心中执念蒙蔽头脑的时候,及时清醒止损,长个记性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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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不甘心……”纪婉悠微微咬了咬牙,忍住眼泪喃喃道:“不,我现在没工夫去不甘心……”
    父亲身陷这般险境,她的心思不能再放在这些情情爱爱欺骗蒙蔽的事情上了。
    没什么比父亲的安危更重要。
    想着这一点,纪婉悠抬起了头,看向始终只是站在那里的女孩子,求助般问道:“许姑娘,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我父亲?我该如何同皇上揭露占云竹陷害我父亲之事?”
    揭露吗?
    许明意微微摇头:“这条路行不通——不然你以为占云竹究竟为何要陷害纪尚书?”
    纪婉悠神情怔怔。
    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更何况是步步算计的占云竹……
    “许姑娘的意思是……此事是……皇上的授意吗?”纪婉悠浑身发冷地问道。
    若当真是如此,君要臣死,那她父亲岂还有生机可言吗!
    许明意未语,算是默认这个说法了。
    纪婉悠眼神颤动不可置信地道:“……可我父亲做错了什么?!若他当真有错,大可依规矩处置,为何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冤枉他,让他背上本不属于他的罪名!”
    听着这句话,许明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上一世,她家中被以通敌罪满门抄斩时,她也是这样的想法——祖父究竟犯了什么错?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很多所谓的“错”,是别人认为你有错。
    甚至就面前的局面而言,与其说纪修“有错”,倒不如说,皇帝刚好缺一个可以背下此罪的人,而纪修刚好“合适”罢了。
    而因那些过往的经历,此时她倒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讨厌不起来。
    一个小姑娘,对朝堂之上的纠葛与暗涌,又能有几分了解。
    但既是不了解,便也不宜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所以,有句话她还是要提醒的:“眼下这般局面,纪姑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于纪尚书而言,纪姑娘是最大的挂碍与软肋,若纪姑娘再遭了他人利用,纪尚书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纪婉悠表情有些凝滞地点着头。
    她知道的当真太少了。
    “那我究竟能做些什么……”
    “现如今纪姑娘最该做的,便是保重保护好自己。至于其它,不妨待真正冷静下来之后再做思索。”
    纪婉悠声音沙哑哽咽地道:“是……”
    哪怕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她不愿意接受自己帮不上父亲任何忙,可这些话的的确确是事实。
    许姑娘说的很对。
    当帮不上忙的时候,不添乱或许就是她最大的帮忙。
    她也确实该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纪婉悠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始终紧攥着的手指缓缓松开。
    “许姑娘,多谢你帮了我。”她看着许明意,诚心诚意地说道:“若非是许姑娘相助,我父亲现下恐怕已经被定下谋害太后的罪名了。”
    “是纪姑娘尚存戒备,主动找到了我。”
    若不是对方主动找来,她也断没本领去预知占云竹所为。
    纪婉悠扯了扯嘴角:“还是要多谢许姑娘……”
    今早她找来时,实则是犹豫不决的。
    此前在宫中太后寿宴之上,她曾同许姑娘单独说过话,当时她的态度言辞多有不妥,是以她今早前来求助时,多少是有些磨不开面子的。
    而她那时也根本不确定许姑娘能否替她解惑,她自己也是有些浑噩茫然的。
    所以,若当时她找到的这个女孩子,对她稍有些不客气,或流露出讽刺冷漠等异样之色,她必然就要打退堂鼓了。
    而在院中喂食秃鹫的许姑娘看到她时,神色是坦然而平静的,只是略有些好奇她为何会找来。
    便是那一眼,叫她得以鼓足了勇气。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细微而微妙的。许多祸事的发生和避免,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所以,她真的很感激许姑娘。
    无论是清早之事,还是方才使人将她从占云竹面前及时带了过来。
    而除了道谢之外,她无疑还欠许姑娘一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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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3章 他配吗
    “我还需向许姑娘赔个不是。”纪婉悠十分羞愧地道:“此前夏曦设计许姑娘之事,实则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险些害了许姑娘……”
    许明意略有些意外。
    此事她自然早就知道是纪家所为,却不知是出自这位纪姑娘之手。
    “当时我一心想着帮父亲和他对付夏家,想阻止夏曦和新科状元的亲事,因此便想到了同夏曦向来不睦的许姑娘,但我此前并不曾想到一贯没什么脑子的夏曦,竟会用那样阴毒的手段——”
    借采花贼之名,毁掉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这种事情,也是她向来所不齿所厌恶的。
    说到这儿,纪婉悠惭愧地道:“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我的过错。我此时说这些,也并非是妄图想要得到许姑娘的原谅,我只是想同许姑娘赔句不是,许姑娘要打要骂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都绝无二话。”
    实则她此时隐隐能感觉得到,面前的这位许姑娘做今日这一切并非是在管闲事,所以,对方或许是能帮得上她的人——
    而她这时说出此事,或是不聪明的,不合时宜的。
    但理应要道的歉,若是一拖再拖,还要精心算计道歉的时机,反倒没了诚意吧。
    除了乍然听得此事之时的那一点意外,许明意心中倒是没有太多波动。
    于她而言,当初那件事,是纪婉悠还是纪修做的,具体也没什么分别就是了。
    因为彼时她便同吴恙说过,兵不厌诈,她也曾算计过纪家,这种并非出自个人恩怨的算计,不过是各凭本领罢了。
    总归她同面前的姑娘也不是什么朋友,更不存在欺骗一说。
    是以,她只是道:“令尊已为此事付出过代价了,纪姑娘这句抱歉,我今日也收下了。”
    想到父亲付出的“代价”,纪婉悠嘴角泛起苦笑。
    因为她的愚昧,给父亲不知惹了多少祸事,她早该看清自己的无知的。
    “我欠许姑娘一个补偿,而许姑娘此番于我有恩,日后……若我纪家还有日后的话,来日我必尽力相报。”
    “恩情谈不上,今日之事我也有自己的谋算。”许明意道:“至于补偿,更是不必,你我两家本无交情,现下这局势错综复杂,日后也难保我不会利用贵府来成事——”
    此时若说了太多黏黏糊糊的客套话,日后反倒要有些磨不开情面了。
    听了她这句话,纪婉悠一怔之后,不由笑了笑。
    她当真还从未见过如此直接又坦然的姑娘。
    但越是将这些话说在明面上的人,往往真到了那一步,也做不出多么有失底线的事情来。
    这世间真正可怕的,是表面同你亲密无间,受着你的恩情,却在背后捅刀的,如占云竹这样的人。
    而她以往怎么都不知道京中镇国公府的姑娘,竟是个像宝藏般的女孩子呢?
    假如能认识得早些,或许她们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吧。
    若是有许姑娘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她又怎会受那禽兽蒙蔽?
    想到这儿,纪婉悠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老天不公,老天欠她一个早些结识许姑娘的机会。
    “我想表歉意,和许姑娘用我纪家成事,这也并不冲突,故而许姑娘也全然不必因为我今日之言而觉得放不开手脚。”纪婉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