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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第436节

      第542章 百死不足赎其罪
    乔必应怔然苦笑,缓缓点着头。
    是,这一切都不该被混淆。
    他亏欠的是先燕王妃母子,而这等亏欠,他便是以命相偿也还不清。
    至于他的所谓公道……那是当今皇帝,他又焉能讨回得了?
    “今日你只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便当是偿过了。”少年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至于你的公道,来日我会替你一并取回。”
    当今皇帝,欠天下人一个公道——
    这一笔笔债,总是要讨回来的。
    “……”乔必应闻言抬眼看向那少年人,少年气质清贵无双,一身乌衣将身形衬得愈发挺阔,此时单是站在那里,周身便已自成气势。
    这少年……到底是何人?
    乔必应兀自思索失神间,只见那乌衣少年薄唇轻动,正色问道:“除了先燕王妃之外,当年先皇患病驾崩之事,是否同样另有隐情?”
    许明意闻言微微转头看向吴恙。
    这件事她心中亦有怀疑在,但她此前并未同吴恙谈论过——
    原来他也是存疑的。
    或因事情到了这一步,可知狗皇帝早已无德行良知可言,而这样的一个人,任谁都是要忍不住去怀疑的——
    更不必提当年之事处处透着过分的巧合,一切偏偏都发生在燕王离京征战之时,未必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戏码。
    “先皇……”乔必应张了张嘴,心神似被什么东西摄住了一般,一时难以开口。
    许明意看向那似乎因回忆往事而痛苦不堪,眼中有泪滚落的老人。
    先燕王妃之死的真相固然十分重要,但此中内情可以说早已没有悬念,故而若说秘密的话,先皇当年的死因,恐怕才是乔必应身上最大的秘密——
    “先皇待我有知遇赏识之恩……我岂会又岂敢害先皇性命……”乔必应极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含泪摇着头,道:“我从未动过那样不忠的念头。”
    没有做过吗?
    吴恙看着泪流不止的老人——可这般反应,分明也并不寻常。
    “据闻当年阁下在太医署中风头极盛,纵然阁下不曾做过什么,可当年先皇之死,在阁下眼中难道当真没有丝毫异样之处吗?”
    乔必应声音沙哑微颤,点着头道:“有……”
    正因是有……
    “先皇征战多年,据闻几番伤及性命,故而一直有旧疾在身……”
    乔必应眼前闪过十八年前似被一团乌云紧紧笼罩着的那座皇宫里发生的一切,“那时先皇起先正是触发了旧疾,又兼染了风寒,以致卧病在床……旧疾之症,少不得要耐心调理,方可渐愈,然而那时的荣王殿下却以我等诊治不力,恐会耽搁先皇病情为由,不再召我等前去养心殿,反倒自京外寻了位所谓民间神医,来替先皇医病。”
    “起初倒是有些效用,可先皇的病本就急不得,见效如此之快我担心反倒不妙,数次欲前去求见,却皆被以‘陛下病中不可打搅,一切事宜自有神医照料’为由挡在了寝殿之外……”
    那时他便意识到了,如今这宫内,这京中,怕是已经在荣王的掌控之中了……
    而先皇的身体并未能有几日的好光景,短短数日的好转反倒像是光明耗尽前的余晖——
    “之后我亦想过要寻找证据,但却全然无法下手,有关的人和事竟是皆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再到之后,新皇登基,大权在握……
    出于自保,他便是连疑心都不敢表露出分毫,唯恐因此招来万劫不复的祸事。
    但很快,新皇还是找上了他……
    而先皇之事在前,先燕王妃之事则在登基之后,故而在他看来:“当今皇上当年行事可谓谨慎非常,局面未定之前,怕也不敢选我来下这个手,来冒这般风险……”
    毕竟那时先皇尚在,他身为宫中太医,纵然是受了胁迫,在还有点脑子的情况下,何不选择暗中将先皇医好以此来求助?
    人在还有选择的时候,其举动往往是不受控制的——
    而后来在面临先燕王妃之事时,从大局而言,他便已经没了其它选择。
    许明意听得微微蹙眉。
    如此说来,的确也很有些道理……
    狗皇帝别的不行,但在多疑这一点上却是无人能及,一个如此多疑之人,在未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之前,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下,的确不可能将成败的关键交在一位过于出色的太医手上——
    先前她只想着皇帝丧心病狂,却遗漏了对方的谨慎与当日的时局。
    不过,一个医者的直觉,断不会是空穴来风——
    “乔大夫既说此中有异样,那多半必有蹊跷在。”许明意看向吴恙,目色笃定:“而如今也并不缺少知晓真相之人。”
    吴恙微一点头。
    不错,这样关乎成败的大事,皇帝有可能瞒过任何人,却唯独不可能瞒着当年与他里应外合,一力保他登基的纪修和夏廷贞——
    或许可以试着从纪修身上下手……
    吴恙思索间,许明意又向乔必应细问了些当年之事。
    乔必应将所知均如实说明,但时日久远,除了先皇与先燕王妃这两件叫他一直无法忘却之事外,其余的许多事情都早已在岁月中模糊远去了。
    见再问不出其它有用的线索,许明意和吴恙便离开了暗室。
    乔必应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似深陷在往事中久久无法抽离。
    “先皇之事,必要查个明白,最好是宣于人前,叫天下人都看一看这位所谓仁君的真面目。”步出后堂,许明意讲道。
    然而话刚出口,却又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自古以来,皇室尤为看重家丑不可外扬之说,所谓皇家颜面体统重过一切,此事她说了怕是不算。
    却听身侧之人道:“理当如此。”
    少年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
    真相便是下人看的,如此方是给枉死之人最好的交待——既是做下了恶事,便需接受一切应得的谴责,尤其有些人百死不足赎其罪,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形式的宽容,合该被后世唾弃,恶名永留史书之上。
    换而言之,自己做下了禽兽不如之事,竟还指望旁人因顾及所谓颜面从而替他遮掩吗?
    第543章 有话对她说
    听他答得果断,许明意乍然只觉得意外,稍一想想,却又觉毫不意外了。
    她怎忘了一件事——
    在她的那个梦里,他可不就是提着剑闯进皇帝的寝殿,将皇帝从龙榻上拖拽而出,当众逼着皇帝写罪己诏并命其自刎谢罪吗?
    那时他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不大能想象得到。
    但她记得他同皇帝说,立即写罪己诏洗清吴家和她许家的冤名——将她祖父身上的冤名洗去,这于她一个‘九泉之下的亡魂’而言,的确是最实际也是最需要的。
    所以她便想,并非是人死了便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了。
    她依旧在握着他的手,他也一直在反握着。
    而此时许明意察觉到他的手指微有些凉意。
    想到燕王离京前的那场谈话,她抬眼看向他,道:“吴恙,咱们一定会赢的,你信吗?”
    只是方式和代价的问题罢了——
    而若是可以,她想让这代价尽量小一些再小一些,上至天下百姓,细到皇后娘娘,都不必再经历上一世那样多的苦楚。
    “我信。”吴恙也微微转头看着她。
    他这些时日仔细想过了,纵然不谈所谓恩怨,他依旧也会选择走这条路,大势所趋,亦是他心中所向。
    且他还记得她曾说过,想过安定的日子。
    那他便必要先使天下安定下来。
    二人相视间,许明意另只手也落在了二人交握着的那双手上,颇愉悦地轻晃了晃,仰着脸笑着问他:“可用过晚饭了吗?”
    这句话瞬间将少年从广袤的天下之事拉回到了一食一饭的烟火气中。
    他不禁也露出笑意:“还不曾,你呢?”
    “也不曾,那不如便叫小七去炒几个菜?左右这般时辰我也回不去了,不如便陪你一同用吧。”
    “是,那便多谢许姑娘屈尊赏脸了。”
    许明意听得不禁笑起来。
    二人简单用了些饭,并喝了些酒。
    用吴恙的话来说,今日得了镇国公平安返京的好消息,理应要喝酒庆祝的。
    听着这逞强的话,许明意在心底叹气——说得好像能庆祝得起来似得。
    恐他再倒下,饭桌上便只叫他喝了那么两三盅而已。
    到了最后,两小壶酒还剩了大半。
    因见月色极好,便欲提着酒壶去赏月,然茶楼里并无开阔的高阁,左右寻不到好去处,二人便干脆爬上了后院的屋顶。
    二人并肩坐在屋顶上,许明意手中捧着青玉酒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嘴角微微弯起,看着星空皎月,道:“吴恙,你瞧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同那晚咱们在城楼上看的一样好。”
    吴恙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屈起,姿态亦十分放松,他仰脸看着夜空,点着头附和她:“是。”
    还记得那晚是八月十六,真论起来,今晚必是不及的。
    但他也觉得同样好就是了。
    “近来这些事,皇后娘娘实在费心了。”许明意想到什么便同他说什么。
    无论是灵樗芝之事,还是冒险将乔必应送出宫——
    皇后娘娘一贯谨慎,但近来却接连冒险。
    吴恙点头:“皇帝多疑,恐怕已经疑心到了姑母身上——”
    他原先正是顾忌这一点,故而并未同姑母提及过要救出乔必应的事情,可姑母还是选择冒险将人救了出来。
    他猜得到姑母的用意与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