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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珺感动道:“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皇上才好。”
钟傅璟心想,那你留下来好吗?
可钟傅璟嘴上说:“朕若还要因为这向你讨什么感谢,那朕这个皇帝,当得也太没用了。”
云珺惊慌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傅璟见他脸色都变了,忙说:“朕知道,朕的意思,是你已经谢过朕了,岂会要你再感谢一次。”
“我什么时候……”云珺捏着圣旨,有些茫然。
钟傅璟笑了笑,他背起手,面向云珺,说:“你是朕的兔子啊。”
云珺:“啊?”
钟傅璟:“在你来之前,朕当了三年的皇帝。这三年,朕是过得焦头烂额,甚至是痛不欲生。你……听过朕和桂先生曾经说过的话,朕摆出来的这副面孔,暴戾恣睢,冷血无情,是为了对付朝中那些怀有异心得臣子,比如宰相。可以说,朕为此心力交瘁,有时候朕也搞不清楚,朕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朕原来又是何种模样。”
站在前面的云珺一声不吭。
云珺心疼地看着皇帝,难怪像白茯他们总是会说,自从皇帝养了自己这只“仙兔”后,心情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的皇帝,每天面对局势焦灼的朝廷,要拿出自己最凶狠无情的模样,要手起刀落伪装成真正残暴的暴君。
这样的日子,让云珺来,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可钟傅璟是藜朝的皇帝,在皇室需要他的时候,哪怕再困难他都要站出来。
钟傅璟接着说:“自从你来了之后,朕好像从深水里回到水面,能喘一口气。朕也不用整天看着那群,跟朕仿佛有苦大仇深的臣子,还有那些见了朕,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宫人。朕能和你说说话,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能松一口气。你就是像是朕手里的一根救命稻草,把朕从这种日子里拉了出来。”
云珺这话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太捧他了。
他总以为自己出现在皇帝身边,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他。
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原来皇帝说他是“仙兔”,真不是嘴上随口夸的!
看到云珺张口结舌的样子,钟傅璟便说:“朕说的都是真话,但你无需过于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云珺心说,他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听人说,自己被人需要。
以前他在家里,永远都在麻烦别人。麻烦爹娘为他四处寻找大夫,麻烦兄长家姐来照顾他。所有人都不可以让他生气让他忧伤,全家都要惯着他哄着他。
他本人毫无用处,读了万卷书却不能报效朝廷,满肚子之乎者也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现在皇帝说感谢他的出现,原来他也是有作用的。
可云珺恍惚地想,皇帝感谢的是他吗?还是兔子?
云珺:“皇上,是因为养了兔子才让你安心吧?”
“嗯?”钟傅璟笑了笑,“难道还有其他的兔子会咬朕一口?当然是因为你,换成别的兔子,兴许就已经被朕……”
被什么?做成麻辣兔头?
他的话没说下去,可云珺也猜得到,毕竟别的兔子只是兔子,绝不会像他这样,最后被皇帝当成“仙兔”。
云珺心里依旧很感动。
他是特别的,他是被人所需要的。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话,如遇甘霖。
钟傅璟看云珺情绪不错,这才说道:“虽然你还未决定是否离宫,不过……你应该有一个要去的地方吧?”
云珺看着钟傅璟眨眨眼。
几乎同时,他想到皇帝说的是什么。
“西山。”
“我想祭拜我的家人。”
钟傅璟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牌子,是进出宫用的。
他说:“朕会让方夜织带你出去,待出了宫之后,你就可以变回现在这样。”
云珺双唇微涨,眼睛里浮出一些水润。
他很感动,想不到皇帝为他考虑好了一切。
“谢主隆恩!”云珺捏着圣旨,向皇帝行了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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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珺去西山当日,晴空万里,放眼望去,只飘着两片薄薄的淡云。
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也不能让人知道御书房里这只仙兔要离宫,所以他以小白兔的模样,一头钻进方夜织的衣襟里。
方夜织总是一身黑色,胸口就算鼓鼓囊囊,别人也瞧不出来。
站在后殿的钟傅璟,亲眼看着小白兔钻进去,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一旁白茯提醒皇上该去上早朝,他们便如此分开。
小白兔云珺在方夜织怀里闷了会儿,直到方夜织驾驭马车,驶出皇宫,他才被放到马车里。
皇室的马车,宽敞,窗户都是雕花木的。三扇窗紧闭,没人看得出马车里发生什么。
待云珺重新穿好衣服,他敲了敲马车车门。
方夜织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已经出城了!你开窗吧!”
云珺推开一侧小窗,引入眼帘的已然是京城城外,空气里飘着一股青草的香味。
作为一个京城人,云珺直到今天才头一回离开京城。
他以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跟着皇帝,站在城墙头上,给家人送行。
上辈子他甚至从未出过家门。
而这条路,他的家人走过,他现在也走过。
云珺重新坐回到马车里,今天他是来祭扫家人,就算对外界再有什么兴致,也得等祭扫完亲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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