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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
徒弟红了眼眶,认命地闭上眼。
师尊,从来都只会拖累您,给您惹下一堆麻烦的徒弟,终于要与您永远地告别了。
数道九重天劫划破寂静的夜空,由九天之上层层破云而下,过人界,越忘川,直往魔界而去——
轰隆隆——
震耳欲聋。
徒弟被震得浑身颤栗,霎时间身体抛出数里之外,鲜血狂吐。
可是却没有死。
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死。
白衡心口一凉,猛地手脚并用往前抓挠着爬起,看到那高悬在半空,消瘦单薄的一袭白衣。
九重天劫劈在那人身上,只刹那,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徒弟抖如筛糠,看着天色渐明,月朗星稀,那一件空荡荡的袍子飘落在尘土里,还带着那人清冷如雪的气味。
师尊……没了?
他有些发懵。
望着那件被撕破的流云素袍,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
心,肝,肺,肠。好像一瞬间被搅碎了,他眼眶欲裂,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小心翼翼拾起那件单薄的衣裳。
九离匆匆下界时,就只看到白衡一人坐在不周山脚,抱着一件染血的外袍,痴痴地守着什么。
“阿栖呢。”九离问,“刚刚的九重天劫是怎么回事……”
“为……为什么。坏事做尽的是我,遭了天劫的会是师尊,为什么,他那么强大……为什么会忽然……神魂寂灭了……为什么……”
九离罕见地沉默了。
再探白衡的魔丹,却发现那骇人的戾气已经被法力化解了□□成。
是阿栖用寂灭前最后的本源法力,为他的小徒弟压下戾气。
“天道……到底是什么。我参不透……真的参不透……我错了……师尊……你回来吧,我不碰你了,再不碰你了……你永远是九天上高高在上的玄仙,我再不拽着你了,我放手,我放手……”
“这次我真的,真的知错了……真的……真的……求求你……把他还回来……”
九离瞥了一眼白衡,冷漠地一个拂袖:“神魂尽碎,他回不来了。他救了你,那道九重天劫,本该打在你身上的。他本是这世上最好的仙,只可惜,葬送在你手里了。”
云散月现,皎洁的圆月高挂于天。
九重天尽头,渐渐浮出红云,送别这位至高的玄仙。
“师尊,你为何要替我……挡下那九重天劫……”
九离望着那空空白衣,眼若寒霜。
“你闯下的祸事那样多,哪一次,不是他救的你。”
星月犹在。可这三界,已无秋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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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陡然从回忆中惊醒。
九离最后的那一句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心口空洞洞的痛楚甚至盖过此刻被生挖魔丹的痛楚,扣住师尊的手猛然加重。
是他,真的是他。
他回来了。
云栖以为他是太疼了,疼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挖魔丹的手顿了顿,说:“忍着。”
七重天劫劈在云栖身上,他低低闷哼了一声,额角沁出豆大的冷汗,顺着削尖的下巴滑落。
这一声巨响警醒了徒弟,他连忙要将云栖推开。
云栖生挖他的魔丹是在为自己逆天改命,天道不会容他如此。若还不撒手,下一次就是九重天劫了。
云栖见白衡挣扎,伸手召来凤凰的霜绫将他束住,加了一重禁制,白衡一时间挣脱不得。
“师尊,九重天劫……会降下的!”
“无妨。”
他怎可将话说得如此轻易,何谓无妨?!
“阿衡别怕,为师渡你。”
轰隆隆——
仿佛是百年前的情景再现,白衡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眼看立刻又要跌入新的噩梦了。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霜绫勒入他的手腕,染上鲜血。
此时此刻,他才顿悟了。
什么爱或不爱,如今都不重要了。他要云栖活着,他要师尊活着。
他那么善良,宽厚,他本是这世上最好的仙。凭什么被自己纠缠上,就要连性命都搭进去。
“师尊,放手吧……我——不要你渡!”白衡嘶吼着,竭力挣扎身上的禁制,哽咽道,“别渡我了……我求求您,我不要你渡了……不要……我不要……”
九离说得对。
秋冥仙尊是这世上最好的仙。
而自己,是天生恶鬼。
所以,一次又一次,仙欲渡鬼,而鬼,葬送了仙。
四百年前,秋冥君在婆罗花下将他拾起。
十三年前,谢云栖在玄机宫内将他救下。
秋冥君是他,谢云栖也是他。都是他。是自己爱而不得,铭心刻骨地仰望了四百多年的云栖,这天下最好的仙人。
“师尊,我成不了仙的,无论再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堕魔……这就是我的命。我认命了,我真的认命了……所以,别渡我,杀了我吧……”
白衡眼眶通红,牙齿打着颤,忍着浑身的剧痛,勉力勾起微笑重复道。
“我死了,三界就太平了……渡我太难,云栖仙尊……”
“杀了我吧。”
云栖仙尊眼神幽深,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一只手挖着他的魔丹未松,另一只手温柔地抬起,为白衡擦去满脸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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