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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往一边拿香烟,可烟盒空空如也。地上散落着衣服、烟头,一团一团断掉的头发,还有几个空酒瓶。她光脚穿过狼藉,从灰色床单夹缝里抠出一根没抽尽的烟头,抿进嘴里,点火,吸了一口。
灰色烟圈从她浅淡的眼眸边散逸开来。
清晨7点05分。
美股凌晨结束,10点港股开盘,9点30分轮到大陆。那些还在梦里没醒的人,不知道市场即将动荡,A股即将腰斩。今天凌晨四点五十,陆家嘴所有大楼都收到紧急通知,抢在开盘之前,把所有顶层楼层通道都锁上。
珍爱生命,防止跳楼。
浴缸是她从二手市场拖来的,地上榻榻米也是。她站在浴缸边放水,工作手机叮叮当当狂响,她随手扔进积了一周的脏衣篓。又把地上空瓶残酒勉强残凑成半杯,慢慢抿了一口。
劣质香烟,劣质红酒。
飘窗下是斑驳浴缸,窗外生长着大棵桂花树。花渐渐地落了,几朵飘落在池水上,她盯了一会儿,用手指夹香烟去烫,花瓣被烧得蜷曲起来,又“噗嗤”一声灭了。
李维多闭上眼,陷在温暖热水里,不愿动弹。
人和人的差距犹如天堑。凡人用浴缸,只能泡澡。可叙拉古的国王要测量纯金,阿基米德看到浴缸里的水随着身体下沉涌出,就发现了浮力定律。
楼上噼噼啪啪,住的是个复古青年,她从没见他上班,只知道他每天上午七点准时打开胶片机放老式迪斯科,乒乒乓乓踩地板,跳踢踏舞。这首歌已经连续放了一个星期,五十年代的沙哑嗓音,大男孩在唱,“oh carol,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再也不会离开我”。
淡蓝烟丝温柔拂过眼睛。
她刚放松下来,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
“乓!”
楼上有谁被重重绊倒,什么东西从窗口“哐当”落下,伴随一声惊慌失措的“嗷”,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动静大到好像有人把大楼都倾倒。
她头顶上簌簌掉下几撮灰,像灾难片前奏。
她刚睁开眼,就眼前一黑,一条短小布料破空飞来,正好盖在她眼睛上,被烟头烫出一个小坑。
李维多:“……”
她慢慢伸手拿下脸上布料。
一条蓝色条纹、轻薄短小还透气的……男士内裤。
没洗的那种。
她闭了闭眼,随便拿一条白色浴巾围在身上,从窗口探出半张脸,朝上望去。
正对上一张年轻的脸。
秋日天空是很高很高的蓝,黄色银杏叶子从半空中落下。何珣抱着条腿跳到窗户边,一低头,就看见逼仄胡同楼,一盏深胡桃色小窗台上,伸出了一段细细的手臂。
紧接着,半张带着水汽的小脸,从窗后纱帘中露出来。
屋檐下漏着一丝丝日光,女人只松松围一条白色浴巾。雪白皮肤,红色嘴唇,乌木似的长发顺着纤细的蝴蝶骨骼,一路蜿蜒进深处。
她很瘦,瘦到连春光乍泄都带着几分无辜。
却无端有种惊心动魄的、发育未完全的美。
她肩上带着一点褐色的烧伤的疤痕,手上涂黑色指甲油,一双细长眸子却是浅茶灰色,带着一丝暮霭的蓝。就这么斜倚在木头窗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被她眼眸怔住。
或许是天空的颜色。他想。
像起《艺伎回忆录》里的小百合。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小百合微微动了动手指,一团深蓝色布料在她手心抖落,羞耻地挂在她白皙的中指上。
何珣:“!!!”
他张口结舌。
隔着几米的距离,小百合微微笑了一下,声线是有点喑哑的软糯:
“你的?”
“……”
“你叫什么?”
“何、何珣。”
“寻找的寻?”
“不。”
他一时没想起怎么解释这个字,生硬地科普道:
“《淮南子》里,’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的那个珣。”
小百合看不出听懂还是没听懂,又问道:
“你电话号码?”
这么直接?这是又被搭讪了吗?
何珣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倒影,谈不上男人味到惨绝人寰,但也算是清新型校园帅气小直男。
看了看自己的腹肌,虽不太明显,但重要的是排列整齐、色泽匀称、青春洋溢、美观大方。
又看了眼手上没来得及摘的手表,欧米茄经典款,饿了半个月咬牙买的,有点小贵,虽然谈不上名表,但也很好辨认。
他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
但想起方才刹那间,胡桃色窗框,细到有些伶仃的手臂,那双带着暮霭颜色的灰蓝眸子,天光、云影,一朵茶灰色小百合……又鬼使神差地说:
“132xxxxxxx。”
“哦。”
小百合点点头。
然后他就看见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信号笔,把那条内裤令人羞耻又脸红地展开,他看见自己的内裤被她纤细的手指铺平,然后在正面要紧的地方刷刷刷写上:
“何珣,1301户,132xxxxxxx。”
何珣:“???”
又翻了一面,在内裤背面宽阔的地方又补了一句:
“全套包夜800块起。”
何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差之毫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手伸出窗台,把那条他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裤,轻轻一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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