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页
张秋快意地笑了,摸了摸李鹤年生前常用的那架天文望远镜,用嘴型无声地对陈利亚说了一句什么。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照亮陈利亚蓦然苍白下来的脸。
下一秒,张秋张开双臂,向后倒去。她像一只蝴蝶一样穿过冰冷的风雨,宛若穿梭过她没有温度的一生。在这一生里,她谋求爱、追逐爱、杀死爱……她的所求不过一点温度,可是她连这一点都没有得到过。
楼底传来闷响,血液溅上墙壁。
陈利亚眼眸漆黑,把李维多紧紧抵在自己怀里,手指捂着她的眼睛。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想。不去想就不会失去,不去爱就没有失去。
许久许久,李维多安静地站在雨里,没有一点声音。陈利亚在她脸上摸到水,以为她哭了,慢慢松开手,想去吻她的脸。
却正好对上她睁大的眼睛。
陈利亚怔住。
——该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呢?
那绝不是什么丧母之痛的眼神,也不是失去所爱的悲痛,甚至看不见一点目睹同类跳楼的惊恐。
那双眼睛是如此澄澈,宛如初见,但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里面没有悲伤,也没有眼泪。她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荒漠。雨水洗去了她眸中的尘埃,硝烟滚过漫漫边关,最后凝结成一种静止。
那是沙丘上初生的蜥蜴,睁着它大大的眼睛。
陈利亚忽觉遍体生凉,想起张秋和他最后用口型说的那句话……又想起很久之前,他和李维多聊起李鹤年的死时的对话。
你父亲,他是怎么死的呢?
——我父亲啊,他是被烧死的。
——被我的母亲,活活烧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背景乐是Requiem for a soldier
这章可能有点隐含线索在里面,我没说的很清楚,要靠猜
但你们能感觉出来的吧,对吧?对的吧?嗯嗯?嘻嘻
我太困了,本来还想再改改,不改了,天亮了,晚安
第127章
街边零散住着的几户邻里听见响动,亮起灯,又被底下十几辆警车的阵仗吓回去,偷偷在窗帘里窥视。
张秋死的时候手里还抱着李鹤年的遗像。不知谁的院子里,有狗懒散得叫了几声,穿着雨衣的警察沉默着做好现场取证,把遗像从她手里拿出来,又用白布把张秋的尸体盖好。
照片里的男人微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屋顶上,陈利亚把李维多紧紧搂在怀里,手指捂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把她从怀里放出来。
“你还好吗?李可可?”
她眼睛好像一片荒漠,他抚摸着她的脸,觉得她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
“你看看我,李可可,别害怕,我在这里。”
“我逼死了她,对不对?”
李维多的眼神终于落在他身上,后退了两步:
“我是凶手。”
“你不是凶手,她是自杀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可是她说我杀死了我的小狗。”
她怔怔地说:
“你也说我杀死了张纯,朴浦泽也说我杀死了郑阿二和何壬羡……我爸爸也是为了保护我才死。”
她忽然挥开了他的手,惨白的警车灯光里,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
“她说的没错,我是凶手。”
“你不是凶手,李可可,你身上的罪名,我都会帮你洗清,你没有杀过任何人,所有罪名都不会成立。”
雨水瓢泼一样落下来,陈利亚用力掰过她的脸,眼睛漆黑:
“来,跟着我念一遍,我不是凶手。”
李维多闭上眼:
“我不是……不是凶手。”
“我不是凶手。”
“我不是凶手。”
她慢慢冷静下来,又重复一遍:
“我不是凶手。”
“乖孩子。”
陈利亚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记住这句话,记在心里,我带你回家。”
他把她抱起来,不是打横的公主抱,而是像抱小孩一样竖着抱,李维多坐在他的手臂上,恍惚是小时候李鹤年抱着她走在小巷子里。那天也下雨了,细如牛毛的雨丝沾湿了他的黑发,他抱着她在小巷子转了一圈,粉色的小公主裙飞起来。
那一年的他那么年轻,年轻而渊博,却早上给她泡牛奶,晚上给她煮夜宵,从煮饭连水都不会放的贵公子,到能把萝卜丝切出花来。
她现在也很难想象,李鹤年一个直男,最大的爱好之一居然是给她买裙子,挑的不是蕾丝边就是粉红色,她衣帽间的萝莉公主风简直亮瞎人眼。
她再没见过有其它男人,能长得比李鹤年好看,陈利亚也不行。
也再没有别人,比李鹤年更爱她。
可惜李鹤年不是她真的爸爸。
可惜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不在了。
她唯一的母亲,也不在了。
李维多抱住陈利亚的脖子。男人的皮肤或许都是相似的,她嗅了一下这熟悉的气息,就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张秋空荡荡的轮椅,在她视线里越来越远。
……
陈利亚一出疗养院,警察们就立刻迎上来,朴浦泽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紧张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你还好吗?没受伤吧?李维多这个小变态没对你做什么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