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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恶魔们喜欢在品尝肉食的时候用蔬果调味解腻,毕竟,寒冰季的低等恶魔尝起来有点腥膻,他们总是不想亏待自己挑剔的舌头。
然而,这一年的默冬岭城,原本血腥恐怖的寒冰季秩序,被另一种血腥恐怖的秩序摧毁了。
毁灭魔王的大军刚刚攻破了这座城池,它在熊熊燃烧,这火焰是如此灼热,纷纷扬扬的大雪在空中融化,包裹着余烬与血浆的雨水,落在了罪恶横流的污浊大地上。
寒冰季的默冬岭城,下起了血雨。
冰雪浇筑的城门被山峦一般高大的攻城恶魔摧毁,它们宛如死亡的车轮,攻破结界,轰塌城墙,推翻塔楼,碾平所过之处的建筑,浩浩荡荡地毁灭一切矗立的东西。
然后是恶魔士兵组成的军队,它们冲入城中,宛如一瓢冷水倒入了沸腾的油锅中,让人皮开肉绽的滚烫秩序彻底崩溃了。
斗兽场被攻塌了,本该逃亡的奴隶们却还在厮杀,胜利者砍下了失败者的头颅,啜饮它的鲜血,然后被下一个胜利者屠杀。
理性,不存在的理性,无法阻止兽性的疯狂。能阻止兽性的,不是理性,而是更强大的兽性。斗兽场空空如也的观众席上,灾厄恶魔吟唱了一段魔界广为流传的诗篇。
灾厄恶魔看起来相当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幼稚。如果他能收敛一下脸上疯疯癫癫的神态,他几乎像是人间的贵族少年。可他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年轻活力,早在上一任毁灭魔王统治魔界的时候,他就是毁灭力量的忠实部属。
灾厄恶魔对龙蚁女王粲然一笑:首席大人,不去阻止这些可怜奴隶们的疯狂吗?
阿娅没有回答,她站在斗兽场的观众席上冷漠地看着满地的尸骸。血雨之中,龙蚁女王棕色的皮肤与黑色的长发被她的秩序之力保护着,污浊的血雨戒惧地远离她,连她的衣角也不敢触碰。
如果她愿意庇护,秩序的本源将淹没整片斗兽场,在场中殊死搏斗的恶魔奴隶会不约而同地臣服,忘却那支配着它们的疯狂欲望。
但是,这有何意义呢?
阿娅凝望着这些被命令战斗至死的恶魔奴隶,脑中浮现的,却是她昔日身在瓦伦丁部落中的贫瘠岁月,那时候,她最讨厌的生物是无处不在的沙漠蟑螂。
这种令人恶心的昆虫无处不在,它们繁殖、肆虐、盗窃当食物匮乏的时候,它们互相蚕食,少女时代的她时常在部落封闭的泥瓦房中发现满地蟑螂的空壳躯壳,幸存下来的蟑螂舔舐着同类的残肢,吮吸着肢体中的尸液,它们因此强壮。
她怀着厌恶与恐惧,用扫帚驱赶它们,沙漠蟑螂眨眼便消失在了麻袋与瓦罐的阴影中,留下一地需要打扫的同类尸体。不久之后,藏匿在泥瓦房缝隙中的虫卵就会孵化,更多的沙漠蟑螂将开始新一轮的生存斗争。
来到魔界之后,阿娅时常沉浸在这样的联想中,她觉得恶心。
如果连她都觉得这一切难以忍受,那么陛下呢?
出身教廷,对恶魔嫉恶如仇的圣骑士,又是如何看待魔界呢?这个充斥着贪婪、扭曲、兽性、不洁、失常的血腥世界,他于人间界中被苦难锻造的品格,还能忍耐多久?
他真的没有想过,要毁灭这一切吗?
他所执掌的,可是毁灭的本源啊。
阿娅抬起头,看向下着血雨的阴暗天幕,她闻到了污浊的血腥味中,那纯净又恐怖的毁灭的气息。
陛下来了。阿娅了无生气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光彩,她从厌憎的情绪中抽离了。
哇哦,我还以为陛下在观察企鹅道路上迷失了。灾厄恶魔嬉笑着说道。
阿娅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嬉皮笑脸的灾厄恶魔收敛了表情,用教廷圣咏的腔调哀叹着:陛下,尊敬的陛下,您为什么仍然冷静清醒?三年了,我与《教典》相看两厌,祷告的姿势却比信徒熟练,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您明明可以更强大,只要您愿意疯狂。就像这样
灾厄恶魔回过头,朝着斗兽场伸出了手,然后用力握紧成拳。
灾厄本源瞬间淹没了整片斗兽场,厮杀中的恶魔奴隶们,有的武器断裂,刺入了自己的心脏,有的啃食对手,却被碎骨呛住,疯狂地挠开了自己的喉咙,还有的被突然倒下的巨柱压在地上尖叫着惨死。
眨眼间,永无止尽的厮杀平息了,死亡的血腥味中,灾厄恶魔像个小疯子一样快乐地拍着手,蹦蹦跳跳地追上了龙蚁女王离去的脚步:首席大人,让我们去迎接陛下吧!我爱陛下!
毁灭魔王的大军已经踏破了默冬岭城。
燃烧的城池、淋漓的血雨、遍地的尸骸,一切都是魔界习以为常的样子。
马蹄声响起,年轻英俊的毁灭魔王骑着黑色的龙鳞独角马,握着缰绳的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他身着铠甲戎装,披着金边的黑色冕袍。
毁灭之力所过之处,低等恶魔顷刻间灰飞烟灭,中阶恶魔则被抽干了力量,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无人敢直视他。
寒冰季凛冽的风中,毁灭魔王漠然地看着这座濒临毁灭的城池,猩红的竖瞳里倒映着前方最后的内城结界。
结界中是默冬岭城久负盛名的盛夏行宫,统治着这里的恶魔领主就藏身于此。
魔王勒紧了缰绳,马蹄声停止了,铠甲遍身的近卫兵们也同时停下了脚步,龙蚁女王与灾厄恶魔对他行礼,安静地侍立在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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