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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伊伊的脸皱了皱, 上前跪坐到太皇太后身侧, 抬头对着她撒娇:“祖母您定是怕我伤心才哄我的。沉衣的女红怎样,自己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说着,她又往老人家身上蹭了蹭, 把早就构思好的话说了出来:“和我不同,晞贵妃对女红可算是驾轻就熟。只要经过她那一双巧手,任何图案花纹就没有绣不出来的。沉衣本想着日后要和她好好学学这刺绣的功夫,只是,如今她深居宫中,也难以见上一面。”
太皇太后何等人也,见沈伊伊这副忸捏模样,早把她心中的小算盘摸得一清二楚了:“听你的意思,是想和那晞贵妃学习刺绣?”
“可以吗?”沈伊伊立马顺杆往上爬,“左右我在京中无事,整日里闲得慌,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找晞贵妃请教一二。”
太皇太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默许道:“祖母知你与晞贵妃交情深厚,想和她多叙叙旧也是常情,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弯。”
“叙旧事小,绣出精美的香囊献与皇祖母才是大事。”沈伊伊达到自由往来后宫的目的,嘴上更是抹了蜜一般净挑些太皇太后爱听的讲,把老人家哄得高高兴兴的。
她一从太皇太后处出来,就迫不及待往姜笛的方向赶去。几日不见,她着急想要确认姜笛的想法。
姜笛此刻全然不知,狼狈地栽倒在了地面之上,一只胳膊下意识撑在地上护住身体,被地上的细小沙砾硌得生疼。
“哎呀,我当这是谁,原来是晞贵妃啊。”始作俑者瑾妃带着几个妃嫔,手拿锦帕捂在嘴前,一脸的浮夸表情,短短一句话被她说得造作至极,“妹妹一时着急,没注意到前方有人,姐姐不会怪罪吧?”
跟在姜笛身旁的小宫女连忙把手中托盘放在一旁,蹲下要将姜笛扶起,姜笛却不动,只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声不吭地冷冷看向瑾妃。
后面站着的几个妃嫔不敢说话,暗自交换几个眼神,索性装作没看见,垂眼看着地面。
瑾妃被她的目光盯得背后发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怒斥向身后跟着的宫女:“还不快扶晞贵妃起来?姐姐若有个好歹,当心了你们的皮!”
宫女唯唯诺诺应了两声,小跑到姜笛身边,伸出的手微微发抖,双眼中充满恳切意味。
姜笛不好为难下人,只得任由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将自己扶起。
看她站了起来,瑾妃又虚情假意地问候起来,一声又一声姐姐叫得亲热无比,连带着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跟班们也关心几句。
“瑾妃不必对我以姐姐相称。”姜笛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本宫虽位分高于瑾妃,但细数起来,年岁却比瑾妃还少一两年。瑾妃这声姐姐,只怕喊错了人。”
她语不留情,一下子戳中瑾妃的痛处,引得瑾妃的小跟班都不禁嗤笑出声。
瑾妃与姜笛同年入宫,但姜笛一入宫便得盛宠,一路晋升为妃,更是因了姜大将军为国捐躯的缘故,被封为贵妃。反观瑾妃,入宫以来连皇上的面都未见过几次,更别提和姜笛竞争了。要不是昌武帝最近这段时日改性,专宠她一人,瑾妃至今仍不知自己还处于何处。
可就算如此,她现在也只是数位妃子中的一个。更何况,她年纪在这后宫之中不占任何优势,皇上随时都会宠幸更加年轻漂亮的一个……
“按规矩,你们普通嫔妃见到贵妃要行礼避让。只不过,念在诸位年岁长于本宫,本宫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姜笛的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几人,停在瑾妃身上,“瑾妃的眼睛生得格外好看。”
她径直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推开愣在那里不动的瑾妃,把瑾妃推了个趔趄,语气不变地说:“但,眼睛终归是用来看路的。若是看不了路,那还要它何用?”
说完这些,姜笛也不去看那几个满脸惊诧的跟班,只淡淡说道:“本宫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不陪各位闲叙了。”旋即便迈步往前走去。
留下瑾妃站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双眼喷火,把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在此刻,瑾妃对于生下皇子的欲望又到达了一个新的顶峰。
“若我有了皇子,谁还敢这样欺我辱我?”瑾妃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直把手指都勒得发白,“就算年长你两岁又如何,我是皇子的生母,谁又能奈何得了我!”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看出瑾妃心情不佳,跟班们也不敢贸然和她搭话,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瑾妃身后,百思不得其解,“晞贵妃今天的脾气怎么如此反常?”
“反常?”姜笛浅笑一声,“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罢了。”她低叹一声,喃喃自语,“在皇宫里待的越久,我就离自己原本的模样越远。”
小宫女偷偷鼓起腮帮,她觉得现在的晞贵妃好难琢磨。但是,贵妃的脸上却多了几丝明媚,和之前那个冷冰冰的贵妃有些不一样了。这样也挺好的,小宫女想,和她一样简简单单的,什么也不想,多好啊。
沈伊伊看到的,就是迎面走来的这各怀心思的主仆二人。
“姜笛,你去做什么?”她小跑几步到姜笛眼前站住,直勾勾看着姜笛的脸问道。
姜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回避她的视线,“听说郡主今日又进宫拜访太皇太后,本宫正好经过这里,想着将你的衣服归还给你。”
她还拿捏不准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沈伊伊说话。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恨意无法消除,但无法否认的是,沉衣郡主那个趁乱奔逃的提议让她很是心动,年少时的情谊也不是虚情假意。姜笛想要相信她,相信这个害了自己一家的人,将她视作搭载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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