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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残缺的手:“再碰到敌人时,我已不太想杀他们了。”
    我道:“为什么?”
    马空群道:“铃儿,人命易夺,人心难测,只会杀人夺命,留下的是仇,若能掌控人心,岂非比杀人容易得多?”
    他道:“所以这五个人里,我没有动任何一个,我很早看出云花二人的野心,可我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会想动他们的。动了他们,迟早还会有下一个叛徒,杀人有时候是最直接的办法,可未必是最好的办法!”
    我沉默着,良久道:“就好比沈三娘,是么?”
    他也早已知道沈三娘有不对了。
    马空群点头微笑道:“是。”
    我回了房间,小京来告诉我,沈三娘的房间似乎有药味传出来,看来是受了伤。
    我道:“你从此以后也不必监视她了。”
    小京怔了一下,我从我房里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从里面抽出几张银票来,又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张卖身契来。
    我道:“这里龙争虎斗,本不是你该掺和的,我若再让你继续下去,只会害了你。”
    小京已明白了什么,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我道:“别跪我了,今后也不必跪任何人,你的卖身契在这里,这里有五张银票,我再送你一匹马,等今天过后,你就走吧。”
    小京泣不成声,接过东西来,连连向我道谢。
    我又穿了一身红色骑装,在午后出了万马堂,向镇子上赶去。
    镇子上萧条了许多,远远地看去,几家店铺被烧得焦黑,我下了马,还能听到他们在骂傅红雪。
    人们见到我,脸上又都是恭敬之色。我道:“他在哪里?”
    “大小姐问他?”其中一人奇道:“这跛子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了,谁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难道他已经离开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可这满是黄沙的边城,没有一户人家会愿意收留他,他能去哪里?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庙里。
    这座镇子的外面有一处关帝庙,已经许久没有香火,甚至被用来做停尸的灵堂。
    我在路边的店里买了壶茶和一个茶碗,朝着关帝庙而去。
    果然我在那里看到了傅红雪。
    他靠在庙里的柱子旁,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几天不见,他苍白的脸上越发憔悴,嘴唇干裂,也不知有多久没喝过水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一下子醒了,冷冷地看着我。
    我道:“我是来给你送水的。”
    傅红雪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丝毫不能理解我这么做,他低下眼睛道:“不必,你走吧。”
    他的声音也是哑的,我又朝他走近一步:“你已有多久没喝过水了?放心,我不会下毒的。”
    傅红雪仍不看我,冷笑道:“你应该恨不得杀了我,现在倒来给我送水?”
    我叹了口气,靠在他身边的柱子上,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我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茶,自己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把空杯子递到他面前。
    傅红雪抿着唇看着我,眼中既是不解又是戒备。
    我将那茶壶放在他脚前,看着他的脸,他立刻露出些不自在来,像是从没有被人离得这么近看过。我轻声道:“其实那天,你并不是真的想那么对我,对不对?”
    傅红雪的手一下子握住了刀,回避着我的目光。他全然不知他虽一句话都不说,他的动作已然圈暴露了他的心思。
    我的声音更轻:“你和万马堂有仇,你恨我爹……对不对?”
    傅红雪冷声道:“是,我就是来找马空群复仇的。”
    他的声音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所以你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不想看到你。”
    我笑了:“你以为我是来劝你不要和万马堂作对的?”
    傅红雪讽刺地冷笑:“否则你是来做什么?给一个差点□□了你的男人送水?”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声音一丝怒气也没有,我反问他:“你是白天羽的后人?”
    傅红雪回答得毫不犹豫:“是,我是他的儿子。”
    他的声音有着自豪,也同样有着仇恨,就像索命的厉鬼。
    我道:“你为了报父仇,这本是光明磊落,无可指摘的事情,你为何不堂堂正正地站到万马堂门前去,跟我爹决战呢?”
    傅红雪闭了嘴,听到我这像是指责的话,似乎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我起身,做出欲走的样子,却又停下来,我道:“其实杜婆婆不是你杀的,镇子上的火也不是你放的,对不对?”
    傅红雪道:“万一就是我呢?”
    我道:“你既是白大侠的孩子,那你也必定不会做出有辱他门楣的事情,你躲在这里,只是不想引起纠纷,你不愿意让任何事情影响到你复仇,对不对?”
    傅红雪握刀的手更紧,我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离得更进,傅红雪全身都在紧张,我道:“可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和我爹决战,你就死了。”
    傅红雪撇过头去,态度仍然极冷,声音却在抖:“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我轻轻笑了:“你既然是来复仇的,那么你这样的敌人,就值得万马堂敬重,我实在不该这样欺负你。”
    傅红雪似乎又想冷笑,可我已经先他一步,握住了他没拿刀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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