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人憨厚的汉子已经满目沧桑，眼窝深陷，脸上皱纹隐现，青丝之间夹杂着显眼的白发，据云凡上一次去医馆探望他，不过两三天，又仿佛老了许多岁。
    “贾叔。”
    云凡招呼一声。
    “小凡也在啊。”瞧见云凡，贾宝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贾老爷莫伤心了，本官肯定会替你主持公道，查清究竟是何人痛下毒手，快入座吧，仙师们很快就来了。”安户邀座道。
    “仙师？”
    “嗯，是来自溪山的剑仙，都是内门弟子，身份极其高贵。”安户缓缓道。
    云凡这才明白今天这一桌酒席为谁而摆，他喃喃道：“溪山剑宗啊。”
    永安镇距离溪山剑宗有八百里之凡，这些御剑而行，追云逐月的溪山剑仙锄强扶弱，降妖伏魔的事迹一直在小镇广为流传，却没多少人真的见过溪山的剑仙们。
    哪怕是像霍玄朗这类外门采买，也不是普通人想见就能见的。
    他们高大！
    他们神秘！
    他们尊贵！
    他们超脱凡俗！
    普通人与修行者，哪怕同处一片天空，却像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生物。
    如今酒席上还有五个空位，云凡不禁猜测起来到镇上的溪山剑宗弟子数目，“五个？这么多，他们来干什么的。”
    忽然间，街道之外一片喧闹。
    透过三楼雅间的窗户，云凡向外眺望，只见街道上的百姓纷纷匍匐下跪，口呼：“剑仙啊！是天上的剑仙！拜见剑仙！求剑仙保佑啊！”
    长街之上，走来五个身着广袖俊逸道袍的人，二女三男，面容或是美丽，或是俊俏。
    四人背负长剑，唯一气质绝佳的女子背负着一柄伞。
    举手投足都卓尔不凡，带有翩然仙意。
    一眼便知不凡。
    他们腰侧都悬挂一颗圆形镂空，工艺精湛的铜香囊，从中散逸出袅袅烟雾。
    一步一履若踏绵绵云中，令人望而生畏，诚心叩拜，不敢造次。
    “真不愧是大宗派的修行者，走个路都这么装逼，还自带烟雾特效。”云凡心中腹诽着，却不敢当面说出，毕竟相隔不远，被听到等下大家面对面吃饭时岂不是很尴尬。
    幸好是在晚上，若是在车水马龙，人迹熙攘的白天，这五个溪山弟子一出现，肯定会造成交通大面积的拥堵。
    “竹子，我说了吧，应该换掉这身道袍的，不然我们去哪都不方便。”
    五人之中，容貌身躯最为娇小，宛若孩童一般的虞笙笙侧过小脸蛋道。
    “好吧，虞师妹，下次咱们换身便装出行。”
    身侧，像是从洛神赋中走出，凌波仙子一般婉约的女人颔首回应道。
    越过地上匍匐跪拜的信众，他们缓缓走向盈月楼，二女在前笑声不断，三男于后不苟言笑，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排。
    在管家的恭谨迎候下，溪山五人登上三楼，伴随着一身的袅袅烟尘来到了雅间。
    “永安镇镇守安户，拜见各位溪山仙师。”
    身为一方父母官，安户起身作揖相迎。
    见安户起来，云凡与贾宝根也是有样学样，向着五人作揖，安户同时也介绍着他们的身份。
    众人随后入座。
    此刻，酒楼陆续端上精美菜品，像是七宝烤鸭、珍珠丸子，清蒸荆江鱼之类地方名菜满满摆了一大桌。
    趁着上菜的空隙，云凡认真打量起这些溪山弟子来。
    三男表现的一丝不苟，端坐在桌椅上，菜未上完，地方父母官安户没说动筷前，便目视前方，坐如古刹磐钟，一动不动。
    很符合他对持戒自律修行者的想象。
    而另外二女却不是这样了。
    那小小一只，跟个萝莉似的丫头，直接撸起袖子，看到什么菜就直接用筷子夹，放进樱桃小嘴里，咀嚼得巴扎巴扎响，真与寻常小孩子别无二致。
    另一位则让云凡这个满脑子都是钱的市井商人，都不禁露出男人该有的痴傻笑靥。
    那不知名姓的仙子，当真是美丽极了。
    出尘而绝艳，令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云鬓堆鸦，肌肤白皙若雪，双眸若含秋水，碧鼻粉唇，身上飘来幽幽香气，使人陶醉。
    她与镇守安户闲谈着小镇的风土人情，声线甜美轻灵，宛如檐角下清风拂过的悬铃。
    一字一音，也琅琅如佩环鸣响。
    云凡只觉真是天籁一般。
    等菜都上齐了，安户笑脸盛邀道：“大家动筷，动筷。”
    一众人这才慢慢拿起筷子，品尝这满桌的珍馐佳肴。
    但云凡仍旧搞不清楚这次晚宴的主题是什么，难道只是普通的接风洗尘？
    算了，又不关自己事情，吃就完事了。
    饭没吃到多久，那仙子忽然有些歉意的站起来，朝镇守点了点头，便带着一缕烟尘离开了雅间。
    “她这是……上茅房？”云凡傻傻的问道：“仙子也有内急的时候吗？”
    正愉快吃着菜的小萝莉晃着脑袋上的丸子髻道：“那当然，我们修行者也是人，上厕所很奇怪吗？除非是修行到一定高度，能完全消化掉肚子里的东西，否则内急也是免不了的。”
    云凡点了点头，忽然也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外面。
    “去吧。”
    安户笑道。
    云凡轻咳一声，走在路上，又嗅到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气。
    馥郁而芬芳。
    这究竟是什么香味？
    不知为何，一闻到这股味道，他居然就如情窦初开的少男一般心中忐忑，当下连连稳住心神，才让心跳平稳下来。
    当他正要一个拐角走进厕所时，一个婀娜身姿险些撞了上来。
    云凡下意识的表达歉意，抬起头，竟然错愕无比的对上了那一双剪水秋瞳，支吾道：“仙子你……你怎么……从男厕出来？”
    那仙子微蹙黛眉，呵气如兰，反问道：“我不从男厕出来，难道应该从女厕出来吗？”
    像盈月楼这样的大酒楼，厕所早就人性化的男女分隔开，而女厕在院落更远一些的位置，有一道围墙遮蔽。
    她这一句话，忽然让云凡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脑海里诞生了一个极为荒诞不羁的想法。
    却见那仙子微微颔首，细语轻声，像是为了印证了云凡的猜测，忽地转换成男子语调，恶趣味笑道：“我为男子，自然去男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