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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尚成唯一一次提出抗议,但他抗议的对象不是欺负他的那些恶棍,反而是翟望这个在他身边的朋友。
多么可笑。
这一推,不断葬送了他们脆弱的“友情”,也直接葬送了翟望的整个人生。
他没有人生了。
翟望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手里的扭曲头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听着门外尚成又一次发出的疼痛的声音。
听到此处,苏浩南赶紧接着问道:“那尚成他又是怎么变成,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翟望恢复到了平静的样子,只嘴角没忍住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微笑:“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不能相信自己原来是如此卑劣的人,而在自卑、内疚、悔恨和逃避中衍生出来的怪物而已。多讽刺啊,以前的尚成从来不敢反抗,也只有疯了,才敢对着曾经欺负他自己的人动手,还用着‘为我报仇’的名义。”
话到此处,翟望终于说到了苏浩南最想听的正题:“外来者,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苏浩南激动地接话道。
他知道,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离开这里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如果可以的话……”翟望看了看手中仍在不断燃烧的头发,“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把他带到天台上。呵……”
“这么多年,他把别人无数次从天台上推下去,自己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绝望的感受。今天,他终于也能试试这种感觉了。”
翟望紧紧盯着苏浩南,眼里不知道是悲哀还是仇恨:“请你把他带到楼上,杀死他。”
苏浩南似乎有些激动,刚说了句好,就听旁边的顾舟山提出了心里的疑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明明我们并没有能力做什么事,就连现在的尚成,似乎也是因为你才失去了力量,变成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
顾舟山一边问一边疑惑地看了看苏浩南。
放着这么多疑点没有解决,就一口答应。
这可不像是平时的苏浩南啊。
难道是因为终于可以成功离开这里了,所以有些激动?
翟望摇了摇头,捏住了手里的头发,垂下眼睛解释道:“我没有办法离开这栋宿舍楼。白天是我力量最强的时候,但尚成不会在这个时间进到宿舍里。等到了晚上,我又会变得虚弱,没办法阻止他进入这栋楼。也只有今天,你们在白天的时候成功激怒了他,才令他违逆本能,送到了我的手上。”
“还得对你们道声谢。”
说罢,翟望不再回应众人的疑问,走到了门边,停在了已经痛到神志迷糊的尚成身边,对着身后的众人低声问道:“你们有谁愿意帮助我?放心,这个时间,在这栋楼里,他没有办法对你们任何人动手。但是错过这个机会……”
顾舟山只犹豫了一下,就看到旁边的苏浩南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
苏浩南没有再回头看顾舟山一眼,或者说不敢再看他们一眼,紧紧跟在翟望的身边,把已经脱力躺在地上的尚成一点点拖上了楼梯,朝着楼顶走去。
顾舟山心说,我又不会跟你抢,干嘛这么着急。随即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顾舟山伸展了一下身体,看着外面再次逐渐变亮的天空,心情很好地转过头来,对一直沉默的桓峰问道:“等苏浩南完成了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桓峰“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悲喜。
“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见。”顾舟山莫名有些舍不得。往后如果再次进入梦境世界,就很难再和桓峰相见了吧。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梦境世界见不到,现实世界里可以呀!他现在,不就在桓峰的家里住着呢嘛。
顾舟山还想说些话,就见大门旁的花丛晃动了两下,跳出来那只眼熟的小白猫,步态轻盈地跑到了他的面前。
顾舟山惊讶地眨了眨眼,就见那只小猫嗖嗖两下爬上了顾舟山的膝盖,尖锐的指甲刮得他的大腿还有点疼。
他伸出手,想把这小东西从腿上揪下来,这小猫反身就是一个巴掌拍在了顾舟山的手掌心,然后快速跳下地,回到了草丛里。
剩下顾舟山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知道什么意思。
一转头,他又伸出手,鼓着脸气呼呼对桓峰告状:“它打我!”
桓峰眼里似乎带上了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冰凉的手捏了捏顾舟山的手掌心。
仿佛在安慰要糖吃的小孩子。
手心被别人的手指按压,莫名生起了一股骚动心尖的痒意。
顾舟山默默地收回了手。
而这个时间,苏浩南似乎已经带着尚成,爬上了楼梯。
在尚成含糊的恐惧叫声中,他重重地从空中摔落,在楼前炸成黑糊糊的一团,除了一大团杂乱的头发,再也看不清模样。
下一秒,学校里所有的外来者,都再也不见踪影。
楼顶的翟望就这么站着,神色时而悲哀,时而快意,时而仇恨,时而麻木。
在空无一人的寂静校园里,天色由白到黑,又由黑色逐渐泛起了一点点白光。
宿舍里星星点点亮起了灯光,出现了之前莫名消失的所有学生的踪影。
而楼下的那一摊混杂在黑泥中的发丝无风而动,卷曲凝结成一个人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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