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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贞后退半步,低垂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锐利,她的身子轻微颤抖着,仿佛心中有不少愤怒不甘。
“我就算与白茧同归于尽,也算我自己痛快一场,凭何又要为你所救。”
“你救我是为了杀我,助我晋升、引我取剑,是为了让我跌落云端、悔得彻底。这种事你做过一次,还想让我再领受第二次么?”
封焉怔在原地,连那分自嘲的冷笑都消失殆尽,他呆滞地盯着离贞,眼中划过痛意。
“阿贞,我向你表了真心无数,你却还是这般想我的么?”
离贞抬起嘴角,笑意冰冷。“你还想欺瞒于我?”
她说道。“百年前你飞升失败,乃是怨结解而又结。若非为了痛击于我,你何故这般虚情假意、纠缠不休?”
“你……!”封焉顿时怒火丛生,气息阴沉暴戾,险些未能压住暴涨的情绪。
“你便一分一毫,都不肯信我?”
离贞直视他因愤怒痛苦而泛红的双眼,不紧不慢道:“即便相信,那又如何,我照样不会接受你所谓的‘爱’。”
话如审判之音,将封焉的心用锁链来回穿了个透彻。
封焉的满腹怒火,竟在离贞说出那话后,莫名熄灭了去。一时间空落、茫然,失神无助。
“多谢你的救治,告辞。”
离贞冰冷无情地道了声谢,迈过封焉的身前向外走去。
“阿贞。”封焉沉默了半晌,终于在离贞将离之时唤住了她。
“救你之前,我曾给自己打了个赌。”
离贞微微侧首望了他一眼。“我不关心。”
又一盆冰凉的水浇在封焉心里。
他颤动着双眸看着离贞离开,在原地呆立了几个时辰,直到他双目空洞,宛如抽离了灵魂。
漫无目的地走在山中,一抬头便到了那间藏匿往事的木屋。
屋外百里桃林仍是光秃一片,先前被摧落的花瓣早已碾作尘土。
风吹凛冽,孤鸟凄鸣。
红边黑袍的赤霄子弟渐渐聚了过来,却一个个半跪在十丈之外,谁都不敢靠近。
封焉仿若未看见他们似的,一人背身站在屋旁,目中空无一物,好似在看远处山景,又好似什么都没看。
一抹黑影蓦地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众子弟围出的空地上。
来人双眼纯黑,左脸覆着小半张面具,气息阴沉暴虐,如刚刚破出地狱的修罗。
“你来了。”封焉未曾回头,却轻易察觉了来人的气息,尽管他正失魂落魄。
来人正是数月前被离贞一剑诛灭的追烟。
“属下归迟。”追烟亦半跪下身子,恭敬朝封焉报告道。
封焉却依旧望着虚空,沉默没了后话。
追烟神色凝重地安静了半晌,似是经过了漫长的纠结,他终于开口道:“尊主,赤魔一族的存亡复兴都牵扯在您身上,那女人是我族之大敌,尊主切莫再意气用事。”
“你认为,我在意气用事?”封焉一抹利光瞥来,琥珀色的眼瞳中泛着鲜红之意。
追烟浑身一震,十指缩紧嵌进了地里,顶着那股压力说道:“灭族之仇,杀身之恨,魔族想要千刀万剐的女人,尊主您却……对她怀有痴缠之情,这难道不是意气用事么?!”
他恨得目眦欲裂、满脸通红,龇咧的牙齿恨不得将离贞撕碎啃噬,又在恨那失落无神的主上懦弱无为。
“才不过千年,曾经那些艰难苦恨,尊主都忘了么……”
封焉凝视着追烟与一众恭敬伏身的赤霄殿众,眼中的复杂如乌云翻滚、雷电交织。
许久过后,他眯起了双眼,眸中风雨消失,只余冷夜长寂。
“复兴赤魔一族,自当属第一大事,谁也不能再阻我回到上界。”
他缓步踏到场中,纯粹的威严令众魔臣服而兴奋。
“尔等都退下。”
“是!”
众魔立刻散去,唯剩封焉独立荒林之间,气息低沉孤冷。
他的面上浮现最后一丝软弱,而后便决绝如凛风。
“离贞,寂宵子……”
他一字字念着脑海中那人的名字,低眸盯着自己握爪成勾的右手半晌,忽然伸手扶额,将灵力灌入大脑,将那缕令他痛苦不堪的情识死死封印。
自此,他的软肋、他的恻隐之心,便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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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贞离开赤霄殿后,一路上茫然失落,揪心而空洞。
她坐在山坡,手中握着断裂的万里碎星,内心如在滴血。
剑身没了光华,黯淡得令人怜惜,她呼唤着碎星,那美丽又虚幻的影子却再未出现。
“阿贞,你别难过咕……”
金银対蟾趴在离贞的身边,心疼地用前蹼扒着她的腿,不想见她如此伤心,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阿贞的剑,是阿贞最疼爱的物件,任何宝物都无法代替。
离贞抚着断剑,低声道:“万里碎星于我,早已不只是一柄剑。”
两只蟾蜍叹着气,心想着若是碎星剑灵从未出现,阿贞也不至于痛心至此。
白茧斩断的不止是剑,他还斩杀了一条命。
“我们定能找到补剑之法的呱!”阿银忽然抬高声音说道。
离贞顿时将剑柄握得极紧。
她定要修好万里碎星。
“贞儿……!”
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只见白衣男子乘风而来,如驾云之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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