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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战场,似乎与以往梦到的不同。
在往来搜查的人群中,她听到婴孩的哭声。
她循声走了过去,只见一尚在襁褓的娃娃正哭得惨烈,细嫩的脸蛋上还沾着血迹。
她不由得心颤,婴儿啼哭于战场,何其匪夷所思的揪心画面。
一道墨色人影穿过离贞的身体走了过去。
离贞愕然地后退了半步,才发现自己只是虚影。
她望着那高挑而冷寂的墨色背影,忽而恍惚起来。
那人在襁褓前停顿了许久,仿佛正踌躇不定。半晌后,她像是不知该如何将那婴孩抱起,便干脆伸手将其拎了起来。
而后,投入了左手掌心现出的洞仙壶中。
墨衣女子转身,一张陌生又绝美的脸让离贞睁大了眼。
那便是寂宵子。
清冷、孤绝,不可直视。
寂宵子再度出现在众仙面前时,欢呼之声铺天盖地。
她神色如常地走入了剑骨山的阵地,带领众弟子打道回府,无人发现她眉眼之间那细微的迷茫,唯有无垠子有所察觉,脸面向着她沉默。
剑骨山,白玉宫前,无垠子唤住了寂宵子。
“宵儿,你有事相瞒。”无垠子开门见山道。
寂宵子回头看向他,清冷绝艳的脸上显出一丝纠结,而后施法将洞仙壶中的婴儿拎了出来。
婴儿似乎哭没了力气,蔫蔫地抽搭着。
无垠子的面上闪过诧异,而后沉重的阴云布上眉眼。“你为何要将它带回。”
寂宵子宁静地望着无垠子,朱唇紧抿。“我,不忍心。”
无垠子叹声无奈:“你不该管它。”
“我知道。”寂宵子垂眸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家伙,语气低凉:“带都带回来了,难道还杀了不成。”
离贞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寂宵子冰冷超凡,却又怀有一颗怜悯之心,但那怜悯之心并不纯粹,因为她看着婴儿的眼神都锐利如刀。
那婴儿的身上,还沾染着战场的浑浊血腥之气。
那究竟是谁的孩子,让二人这般凝重?
“宵儿准备如何。”无垠子问道。
寂宵子沉默了片刻:“交给弟子,随意养养便是。”
不久后,一位面容稚嫩小姑娘应召来到了白玉宫前。
离贞认了一小会儿,才发现那是班吟。
班吟见到寂宵子,崇拜之情溢于言表,而寂宵子只将婴儿交到了她手上。
班吟不明所以:“掌门,这、这……?”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惊慌。
寂宵子云淡风轻道:“这孩子,交给你了。”
班吟愈发懵然,抱着孩子手足无措。
离贞心想道,若是要养婴儿,好歹也找位经验之士,交给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算什么道理。
她腹诽着,忽又想到,做出这无理举动的,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寂宵子就要转身回宫,班吟也顾不得奇怪,忙问道:“掌门,请问这孩子从哪里来?叫什么名?”
寂宵子微微侧回小半张脸。“路边捡来的孤儿,焉知他出身几何,又唤何名。”
她顿了一顿,“便叫阿焉吧。”
离贞脑中忽就如巨石落海般猛地一震,浪潮绵延不绝。
梦境没入白光,一切轮廓淡去,画面再现时,仿佛已过了几个年头。
剑骨山还是那副模样,正逢秋日,叶落昏黄。
外门弟子们有些正随内门修炼,有些仍在扫叶挑水,打理着山内杂事。
年轻的姑娘正抱着草药往医药房走去,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俯冲而下,直直撞在了女修身上。
女修惊呼一声,药材散落一地,她扶着脑袋愠怒地斥道:“又是你这小兔崽子,怎么总是莽莽撞撞!”
离贞定睛一看,是名五六岁的男孩。
她心思微动,这……是那名婴儿么?
男孩也被撞得摔倒在地,他仿佛没听到女修的训斥似的,僵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将滚落的柴火捡回怀中,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孩子!”女修气得胸脯直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嘟囔着走开。
离贞跟着男孩走到了后厨,看着他用抱来的柴火换到一小块碎玄晶,然后面无表情地收到怀中。
他站在院里发呆。
离贞看清了他的脸,肌肤冷白、精雕细琢,浅棕的眸子如同玉髓,小小年纪却有说不出的冷峻深沉。
“阿焉——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班吟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来。
男孩侧过头去看她,僵硬得像块木头一样。
班吟嗔怪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听说你今天又冲撞了一位师姐,我怎么交代你的?待人要谦逊有礼,犯错要立刻道歉,你如今还小,以后,还指不定得罪多少人。”
离贞心道班吟便是个泼辣性子,自己尚不知何为谦逊,却要教导别人,教出个叛逆的小祖宗来。
男孩面不改色地收回了目光,浑不在意。
班吟气闷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说你多少次,都当耳旁风。”
片刻后,她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罢了,走,带你去尝盛宴。”
外门弟子们正在饭堂外办宴席,庆贺一些同僚晋升内门子弟。
“给,专门给你烧的,你不是最爱吃鱼吗?”班吟给阿焉递来了一串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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