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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恰恰因为连李傕本人都不识字,故而此行追赶长沙王,他特意从李儒那里要了一个读过书的手下。
读过书的人自然与普通士兵不同。江先生不必像其他士兵一样四处寻人,只需要待在城门口即可。寻常的盘问之事也不用他做,遇上普通士兵处理不了的,才会找他处理。
江先生走来接过信,有些不耐烦地粗粗扫了一遍。
当他看到落款的“荀彧”二字时,脸色顿时有了变化。
他听过这个名字,是个很有才名的年轻人。
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可荀彧背后的颍川荀氏是天下皆知的名门望族,那荀氏中的荀爽,更是董大人点名要征召入朝为官的重要人士。
于是,这位读过书的江先生立刻收起所有的不屑:“既是荀公认识的人,我等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两位尽管出城便是。”
郭嘉与杨真前脚刚走,他身后的士兵道:“就这么直接放了吗?是不是要先禀明李傕大人……”
被驳了面子,江先生骂道:“蠢货!李儒大人曾明言,我们不能得罪这些名门世家。长沙王的画像你没见过吗?他身后跟着的那位哪里像了?再说了,党锢之祸才结束不久,这些个士人对皇族未必有多少好感。那长沙王昨天夜里才逃出宫,怎么可能今天就让一位士人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办事?”
询问的士兵赶紧闭了嘴,只觉得自己没读过书,又丢人现眼了。
城外。
看到长沙王的第一眼,郭嘉不禁微微愣神。
剑眉星眸,唇红齿白。纵是面色疲倦,身上落了尘土,却也丝毫掩不住那出尘脱俗的气质来。
这位隐于草丛之间的长沙王,未免长得太过俊俏。
他向来嗜酒好色,好的自是女色,却头一回生出想法,男子也可以让人赏心悦目。
当然,他来这里,可不是为赏心悦目的。
待杨真向凌寒粗粗说完一遍经过,郭嘉简单行了个礼,笑吟吟道:“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凌寒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一袭青衫,身形清癯。面色白皙,甚至于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这便是历史上有着鬼才之称的郭嘉吗?
凌寒心道,对方恐怕是来“考察”自己的。
刘备,织席贩履之辈,都能以刘皇叔的名义举起兴汉的大旗。这汉灵帝长子的身份,自然要更顺理成章得多,更有吸引力得多。
自他穿越到现在,统共七八个时辰的时间,心思都放在防备西凉兵上面。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考未来。
就算自己读书的时候有过憧憬,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何等风姿恣意。
可是,统帅一方势力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能承担起得么?
“殿下?”
杨真忍不住唤了一声。对于殿下的打算,他也急切地想要知道。
“先离开这里躲避风头。”凌寒踌躇道:“至于之后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想好。”
郭嘉面上顿时浮现失望之色。
皇长子的身份,是福也是祸,无能的臣子保不住他,有能的臣子则会将他当作棋子。
若是没有收复天下的志气,便只能沦为别人的掌中物。
尽管见面之前对长沙王抱有期望,尽管第一眼就对长沙王产生好感。
此时此刻,郭嘉已生离去之意。
事关前途与命运,他决不会用平日里的不羁散漫去对待。
只是出于某种道不明的情绪,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迈出脚步离开。
皇室身份的利与弊,凌寒自然明白。
但他同样清楚,战乱时期,英明的君主一定是杀伐果决的,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将普通人的性命践踏在脚底。
曹操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己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人,恐怕很难拥有那样的硬心肠。
“既如此,嘉便在这里祝殿下一路顺风!”
郭嘉作了个揖,淡淡转身。
杨真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奉孝先生不是一位心系汉室的忠良吗?不是来为殿下解困的吗?怎么就要走了?
这时,凌寒忽然叫道:“等等!”
“殿下还有何事?”
郭嘉停下脚步,回过身,淡淡地望着他。
“虽然这想法来得突然,看似一时冲动,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是本王必须选择的路。”
凌寒坦言道:“本王也不绕弯子,良禽择木而栖,奉孝先生费了一番心思前来,不就是想要考量一下,本王是否是你心目中的贤主么?这个问题,本王可以明确地回答你,是。”
一旦刘辩被杀,刘协成为董卓的傀儡,那么自己就成了其余诸侯眼中唯一的正统工具。
自己明显只有两条路,去争天下,或者沦为第二个汉献帝。
所以不是自己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得选。
那么,挽留住郭嘉,这位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赫赫有名的智将,就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了。
换作其他世家子弟,这样的直白也许会让对方感到恼怒。
但郭嘉不同,他生性不羁,并不拘泥于世俗礼仪,坦诚之语或许更容易获得青睐。
果不其然,郭嘉并未生气,脸上反倒带了几分笑意:“哦?愿闻其详。”
凌寒清咳一声,语速放缓,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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