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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人间 第620节

      道观内,王宝乐站在门边,手里拿着扫把,抬头凝望,脸上笑容渐多,直至雪花将眼前的世界遮盖后,他的身与魂,于这风雪中,似也有了升华。
    这场雪,下了一个月,对于部分世界的凡尘而言,一个月连绵不绝的雪,或许会成灾,可对仙罡大陆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雪落依旧,可却阻碍不了孩童的启蒙,每天的清晨,道观的孩童都会在限定的时间内赶来,于道观里,听道长讲道。
    陈青,也在其中。
    他喜欢身边的小伙伴,喜欢隔壁桌的二丫,但更喜欢那位一向温和的道长。
    王宝乐的讲道,与其他道观没太多区别,都是讲述修行的感悟,这些道理,也很难用孩童可以听懂的简单言辞来描述,但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出道韵。
    在这道韵熏染下,这些孩童即便是无法完全明悟,但也都处于懵懂之中,留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未来随着他们的成长,随着他们的修行,来自启蒙时的感悟以及道韵,会成为他们修行的明灯。
    而这盏明灯,在陈青的心中,格外的璀璨。
    他很奇怪其他的小伙伴,为何听的不是很懂,因为在他听来,这个温和的道长,他的每一句话,自己这里似乎都可以完全明悟。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这启蒙中,一年流逝。
    陈青六岁了。
    相对于其他孩童,从这一年开始,陈青在感悟之余,也经常会提出自己的问题,而每一个问题,温和的道长都会为他解答,且目中露出鼓励。
    这就让陈青对于修行充满了期待,同时感悟道韵中,他的收获也越来越多,同样的……作为他的同伴,这一批的其他孩童,也都因此获益。
    “道长,天地间为何会有灵气?”
    “因为草木、动物、你我、天地乃至万物,皆有灵,所以这片宇宙……也自然有灵,这灵,就是它的气息。”
    “道长,什么是道啊?”
    “道不重要,如陈青你回家,有多条路可走,每一条路可以不一样,如道的不同,回家,才是重点,所以道……在我理解,就是在你有了方向后,你所选择的,要走的路。”
    “道长,要是选择的方向,没有路呢?”
    “那就自己开辟出一条,回家的路。”王宝乐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青,轻声回答。
    陈青若有所思,而他的问题,还有很多,在这时间流逝,又过去了一年后,已经七岁的陈青,在内心所有疑问都被解答后,在其七岁生日的这一天,通了灵性。
    孩童的启蒙,最终的目标就是通灵性,如同是抓住了一缕宇宙的气息,使其成为自身的一部分,一般来说,绝大多数的孩童都会在七八岁的时候,于道观内自行被启蒙通灵。
    这个时间的早晚,其实并不代表资质。
    而陈青的通灵,也有些不一样,这两年的启蒙中,王宝乐早已将冥道,留在了他的心里,日后如何选择,要看陈青自身的抉择。
    同样是在这一天,王宝乐送了陈青一份生日礼物。
    那是……九个太阳的虚幻之球,以及一枚一样虚幻的印记,这印记,如月。
    漂浮在陈青的身边,这一天……也是冬季,与他当初来的时候一样,也下起了第一场雪。
    风雪里,陈青望着四周的九个太阳以及月印,目中露出迷惑,看向王宝乐。
    “选择一个,作为你这一世的初道之路。”
    陈青沉默,看了看四周,又看向王宝乐,迟疑了一下。
    “我可以跟着你么?”
    王宝乐笑了,摸了摸陈青的头,轻声开口。
    “可是我很快要去做一件事情,所以你先选一个,然后等我回来。”
    陈青开心的点了点头,又扫向四周的九阳以及那月印,随手一抓,就将那月印抓在了手里。
    “那我先选这个。”
    随着他的选择,一声长笑从苍穹传来,司徒的身影,于天空幻化,一步步走来,其身后的云雾间,依稀能看到九道浩瀚的身影,纷纷叹息间,向着王宝乐点头,在王宝乐的含笑回礼后,相继离去。
    唯有司徒迈着大步,落在了王宝乐与陈青的身边,哈哈一笑。
    “宝乐,陈青的眼光,超越你太多了,我这已经太多年没收弟子了,当年就勉强收下了半个,马马虎虎就教出了个至尊。”司徒笑声洪亮,王宝乐在一旁也笑了起来,随后神色变的认真,向着司徒深深一拜。
    “有劳前辈。”
    “有我在,一切放心,陈青,我们走吧。”说着,司徒大手一挥,卷着陈青,直奔苍穹。
    “道长……”苍穹上,陈青不舍的声音传来,在他的目中,道观在变小,城池一样在变小,唯有那温和的道长,挥手的身影,始终存在。
    “小家伙别不舍了,你师弟有事情要去处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司徒笑着开口。
    “我师弟?”陈青一愣。
    “是啊,我可不敢做你的第一师尊,只能算半个吧,因为你是王宝乐代其师收下的弟子,他甘愿让你做师兄,所以啊小家伙,你要努力修炼啦。”
    “呃……”陈青眼中再次露出茫然,想要再开口时,目光所望,城池已微不可查,越来越远。
    道观内,风雪依旧,王宝乐站在那里,凝望师兄渐渐远去的身影,天空落在大地的雪花,似也落在了王宝乐的心中,形成了一圈圈涟漪,逐渐的散开,将他身魂都弥漫在内。
    许久,许久,王宝乐笑容越发温和,转过身,走向远方,一步,一步……
    前世,你站在我的身前,在我修道之初为我遮风挡雨,使寒风冰不了我的身,使落雨淋不及我的魂。
    无论我的人生之路如何走,你的身影总在高处,默默关注,于危机中伸手,于虚无里化开,让我走的很顺,走的很开心。
    因为,我是你的师弟。
    因为,你是我的师兄。
    你高大的身影,在我的目中如一棵大树,更多的时候,你甚至不像是师兄,更像是师傅,也更像是我真正的兄长。
    我忘记不了你第一次出现的身影,一身青衫,一葫酒水,一把木剑,长发飘逸间,如剑,如仙,出尘,不凡。
    我也忘记不了,你离别的背影,青衫成为了黑色,葫里成了浊酒,木剑也有了斑点,一切的一切,都透出萧瑟。
    我看着你,融化在了虚无里,我知,你既是寻求自身的道,也是……为你这不成器的师弟,去验证破碎之路。
    此刻,凝望着你,我的脑海里,不知觉的回忆起那一世的修行之路,有你对我的宠,有你的对我的护,有你对我的恩情,有你对我的笑容。
    陈青,尘青。
    “这一世,我来护你周全。”
    “这一世,我来带你入道。”
    “这一世,我还是你的师弟。”
    第1296章 念圆
    走在天地间,走在四季中,走在人生里。
    王宝乐,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越走,他的心越是安宁,越走,他的魂越是平和,越走,他的目光越是深邃。
    时间在流逝,风雪变成了风雨,月亮取代了太阳,白昼化作了黑夜,彼此的循环中,王宝乐不知自己走过了多少领,走过了多少域,翻过了多少山,跨越了多少海。
    直至这一天,他看到了一座桥。
    一座,出现在他面前,与苍穹齐高,浩瀚无尽的惊天巨桥。
    古朴的雕刻,未知的符文,青黑色的砖石,以及一尊尊瑞兽的环绕,使得这座桥,仿佛是宇宙自身亲手造物,虽称不上精美,但却在粗犷中,透出无上的霸气!
    这气息,扑面而来,使得站在桥前的王宝乐,也都心神轰鸣,与此同时,更有沧桑之意,如同从万古岁月前吹来的风,弥漫在了王宝乐的四周,似带着他梦回远古,于那荒芜的原野,在风的呜咽里,感受好似羌笛孤独之音的回旋。
    更是在这呜咽之声的回荡里,在王宝乐的目中,这座桥上似出现了一道道身影,这些身影大都是修士,任何一个都具备撼动天地的修为波动,他们……在不同岁月,不同的时间里,出现在这座桥上,向着此桥,迈步而行。
    “这就是……”半晌后,随着眼前此桥上的那一道道身影,逐渐的模糊消散,当这座桥重新浮现在王宝乐的目中时,他的口中,传出了喃喃低语。
    “踏天桥。”说出这三个字的,不是王宝乐,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王宝乐身侧的……王父。
    王父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目光平静,一样抬头看向这座踏天桥,随后看向此刻向他抱拳拜见的王宝乐。
    “宝乐,你来此,是准备好了么?”
    王宝乐想了想,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还请前辈再等我一些时间,晚辈的道心与执念,还差一些没有圆满。”
    “无妨,我在这里等你。”王父深深的看了王宝乐一眼,点了点头,盘膝坐在了桥前,双目闭合。
    王宝乐再次一拜,一样盘膝坐在桥前,抬起右手,看着掌心,看着其内的人间,慢慢地闭上了眼。
    魂回故里。
    身为师弟,受师兄之恩,需回报恩德,这是王宝乐的心意,也是他的道理。
    同样的,身为人子,自然孝道在重,所以……在这踏天桥前,王宝乐的肉身留在这里,他的魂已走入掌心的人间,走进了石碑界,走进了太阳系,走进了……地球。
    他的爹娘,已经老迈。
    石碑界的浩劫,虽没有波及联邦,可岁月的流逝,依旧还是带走了爹娘的黑发,为他们留下了皱纹。
    王宝乐的归来,使得两位老人很开心,至于王宝乐的妹妹,也早已嫁人,过着平凡的生活,虽因王宝乐的存在,使得他们与常人不一样,但总体而言,快乐就好。
    看着爹娘快乐,看着妹妹快乐,王宝乐也开心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在这石碑界内,在这地球上,王宝乐的归来,好似化作了一个寻常的凡人,陪着爹妈,走过这一世人生的最后之路。
    日复一日,爹妈的白发越来也多,直至最终……他们拉着王宝乐的手,在父亲的感慨中,在母亲的叮嘱里,在王宝乐的轻声安抚下,慢慢的,两位老人闭上了双眼。
    王宝乐的确有回天之法,他甚至可以让爹妈二人,最大可能的在这一世里,永生在石碑界内,但这个提议,被他的父母婉拒了,他感受到了父母的意愿,他们……只想安静的度过余生,随后转世,开启新的生命。
    每个人的人生,都需要有自主的权利,就算是为人子,也不应该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上去,那样的话……不是孝。
    母亲唯一的要求,就是转生后,依旧和王宝乐的父亲成为爱人,在不同的人生里体验浪漫,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对于这个要求,王宝乐的父亲弥留之际欲言又止,但被自己老伴剜了一眼后,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死亡,而是一场新的旅程,所以,不可以悲伤,需要祝福才是。
    王宝乐眼中还是忍不住,有泪在浮现,但脸上却带着笑容,亲自为父母的魂,画了魂颜,定了姻缘,送入轮回。
    如当初送师兄一样,在等到父母的下一世,陆续的诞生出来后,看着他们,王宝乐笑容更为柔和。
    还有妹妹那里,王宝乐也留下了类似的安排,如何决定,要看妹妹自己。
    做完这些,王宝乐的心中更为平静,在这地球上,他走在缥缈城中,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间,街头行人也都不多。
    天地看起来,有些朦胧。
    在这雨中,在这朦胧里,王宝乐一步一步,直至快要走过马路时,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在其身后的街角路口,一道丽影站在那里,撑着一把红色条纹的雨伞,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正凝望自己。
    目光的对望,持续了三个呼吸的时间,王宝乐脸上露出笑容,向着那道身影,抱拳,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