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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说边以手指敲敲车厢壁:“公主殿下,您说呢?”
金红色车帘安安静静垂着,过了许久,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道:“承恩将军说得是.....本宫、本宫确实有些疲累。”
听到这句话,将军冲着那使臣得意地一笑:“我说什么来着?怪只怪你们西吉太偏僻,这样鸟不拉屎的环境,属实有些恶劣。”
使臣不动声色听着他话中的轻蔑之意,只对着车厢又施了个礼:“既然是公主不适,那我们就休息会儿吧。只是大婚的日子眼看近了,公主还请早日适应这边的环境为佳。”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那将军等他走远了,这才朝地上狠狠啐一口,骂道:“蛮夷之族,也敢对我们如此倨傲?”
他身旁的军官讨好地说:“都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自然不能与咱们景朝上国相较,若非陛下仁慈,竟赐下公主与他们合婚,哼,这些野蛮人们......”
“来来来,打牌打牌。”他堆起笑容就要拉将军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不过公主不舒服的话,用不用派个大夫来瞧瞧?”
将军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用不着,再说她舒不舒服,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他心中没说出来,反正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妃之女,若不是因为连年打仗国库空虚,这群西吉蛮子怎么能有这样的运气,一路打破千山关,逼得皇帝陛下不得不降下恩典,还与他们和亲?
早一日晚一日怕什么,他们送完嫁就会返程,至于这位小公主,自求多福吧。
讥笑声逐渐远去,士兵们见上官返回,吆五喝六又开启新一轮牌局。
.......
天气一日日愈加酷热,这支队伍的行程也越拖越长。
“起早贪黑的赶路,正经饭都吃不上一口,奶奶的你们西吉人还催催催!”
“我们可是上国使臣!你们怎能这般胡搅蛮缠?”
任凭西吉使臣如何劝说,骄横惯了的大景士兵谁都没有多挪一步。
“承恩将军,”使臣按捺住不满,继续同将军商议,“原本三日前我们就该到玉门山,现在已经迟了好几天,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赶不上婚期了。”
将军没当回事,或许是这些天西吉人的态度让他找回了自信:“这不是我为难你,实在是天太热了,公主她.....也走不了啊。”
使臣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他还想再劝几句,忽然听见一阵轰鸣声。
真的是轰鸣,雷鸣般沉闷的声音从沙丘的另一边蔓延过来,脚下黄沙似乎都在隐隐跟着震动,如同跳动的心脏。
等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能辨别出是马蹄音。
数十匹西域骏马从远处奔驰而来,油亮炫目的鬃毛,健美修长的四蹄,每一次腾空都溅起翻腾沙尘,马上的骑手个个身形健朗,身上白衣飘洒,如惊雷踏雪。
使臣看到这支队伍顿时大惊失色,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倒在沙地上,他身后的西吉人也纷纷跟着跪伏下来,兀自颤抖不已。
而一旁的大景士兵不明所以,只看到这帮西吉人“呼啦”一下子全跪了,有些莫名其妙地纷纷愣在原地。
那支马队终于近了,承恩将军看到,这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马匹血统优越,四肢强健,其中最漂亮是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只在眉心有一条雪印,修长的颈线高高昂起,仿佛骄傲的国王。
那匹马上坐着的,也是一位白衣骑手。日光从她身后投射而下,看不清样子,马跑到近前,她才轻轻勒住马头,如同燕子般轻捷地翻身跃下。
这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孩,生着一双漆黑清澈的凤眸,唇线薄而优美,勾着一丝笑意,那笑容极美,一见之下,居然有些挪不开视线。
她连正眼也没看那些跪拜的西吉人,只冷冷道:“安吉萨何在?”
西吉使臣颤巍巍举起一只手:“将军......属下,属下在这里。”
“说好七月十日抵达玉门山,为何你们迟迟未到?西吉军有训,兵者务必守时,你都吃进野狗肚子里去了?”
安吉萨连头也不敢抬,哪里有勇气辩解,只能一个劲磕头。
江培风冷冷地抬起眼,那双凤眸在场中诸人脸上一一扫过,大景士兵见这女人气势凌人,此时也油然生出敬畏,竟无人敢跟她对视。
“真是群少爷兵,怪不得大景会连年吃败仗,”她骄矜地转过头,“公主送来了吗?”
承恩将军见她如此盛气凌人,梗着脖子问道:“你是谁啊?”
江培风懒得理他,只先整顿自己的兵:“延误送亲吉时,不堪为用,等扎营后自己去找军法官领二十鞭子,马上就要热起来了,抓紧时间准备出发。”
“喂,我说你这人——”承恩将军见她无视自己,干脆走上前去,“不过是个女人,竟敢对我......你把刀放下啊!”
一柄明晃晃的刀尖已经对准他面门,一股凌厉之气让承恩将军呼吸停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翻脸,他战战兢兢道:“我们乃是送嫁使臣!”
“我知道。”江培风笑道,“所以这不是没杀你吗?”
她利落地收刀入鞘:“如今你们已经把人送到我手里,可以回去了。西吉酷热,若还要迁就你们的体力,恐怕这婚礼秋天都办不成。”
承恩将军死里逃生,仍有些不服气:“我们接到圣旨是要将公主送入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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