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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还记得当年被佛宗拒之门外,在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的求道者?”
    那人仔细想来,似乎确有此事,只是太过久远,已经记不大清了。
    岁尘月又道:“我因天阉之体备受冷眼,出生时被生身父母抛弃,奄奄一息时幸得佛者将我带回寺院养育才留得性命至今,本以为佛门清静远比尘世喧嚣,怎料得也是嫌我玷污净地的伪君子。那时我还不懂,只当是我求道之心不足,还妄想以真诚打动掌事者,到头来险些把自己搭了进去,究竟是图个什么?”
    他话音顿了一顿,为枕在风长欢膝头小憩的行止盖了层绒毯,顺势摸了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脸,令睡梦中的小童发出一声不满哼声。
    “我跪了足足三天三夜滴水未进,除了看门佛修的冷嘲热讽外,便只有夜间冷风与我作伴。那时我想,就这般跪死在佛宗门前也好,早死早超生,早些摆脱这备受厌弃的身子,也能早些解脱。但在我饿得只剩下一口气时,是你给了我一只冰凉的红豆包,把我从鬼门关拉回人间。”
    风长欢终于有了反应,饮进口里的温茶呛进鼻子,咳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厂花,我不是故意捉弄你的……”
    “捉弄?不,你根本就不懂,冰凉的红豆包或许不能暖身,甜香却能让人暂时忘却心中疾苦。吃过那只红豆包我便想通了,既然我选择活下去,便是还不想死,世间没有非得强求不可的事,天阉之体又如何?做个散修快活一生也是极好的。命途或许亏待了我,却不曾薄我,在被夺走什么的同时,势必会得到些什么,比如……这一身过人天赋。”
    当时风长欢便下定决心,永远也不要说出那红豆包分明是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纠结要不要浪费粮食时被岁尘月抢了去的。
    其实当时的岁尘月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求生欲,本能也好,无意也罢,都成就了后来在凡界只手遮天,凭一己之力凌于人上的九千岁。
    良久,风长欢才答:“救你的哪里是我,分明,是你自己……”
    有了岁尘月相助,师徒二人的确在雪霭城度过一段安逸日子。
    在此期间,风长欢教会了行止开口说话,读书习字,更引导他控制体内肆虐的灵流,不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狂乱。
    但行止的幽冥鬼瞳却是风长欢难逾的心坎,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化解之法,便只有照虚云大师所说,前往九幽花海一求尊主御天印。
    但幽冥鬼域深藏酆都,活人难觅入口,一旦失足涉入迷失其中,魂魄消散变成了无感无情的行尸走肉,将再无法回到人世。
    与岁尘月几次商议,风长欢都不肯放弃唯一希望,执意前往花海。
    而九千岁做出最大的让步,便是元神出体。
    “以魂体前去九幽花海,若尊主有意帮你,定会放你安然归来。退一万步讲,真的发生不测,我也能设法把你的魂儿招回阳间,别傻呵呵把自己搭在里面。”
    风长欢欣然接受岁尘月的提议,临行前他作了充分准备,为行止留下许多诗书,嘱咐他须得在自己回来前背得一字不差,又将长寿面的独家烹法教给岁尘月。
    “要是我回不来,切记一定要伴他过好每一个生辰,让他在雪霭城被你保护一辈子也好,莫要再插手修界与九重天的祸事了。”
    好像临终遗言。
    岁尘月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不发一言为风长欢护法,助他元神顺利出窍,望他魂体飘向远方,直至再也觅不得踪影,才幽幽道:“你知道雪霭城护不住他,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会回来。”
    如他所言,风长欢魂体去往酆都,凭借仅存的双感在死地中找到花海入口,混在诸多神情呆滞的亡灵中进入幽冥鬼域。
    鬼魂眼中的世界黑白无色,唯有血红鲜艳夺目,而阴间唯一的色彩,便是那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
    风长欢驻足其中,俯身轻抬花枝弯折,骨朵不待盛开便有凋零之态的幽冥之花,不分时间地点的多愁善感起来。
    他的反常举动引起花海修怀疑,正要一探究竟,便见一位血衣灼眼的高贵男子抬手阻拦,缓步踱至那人身后。
    “生者,为何踏入亡灵之境?”
    对御天印的到来,风长欢不感意外,甚至没有急于起身回首,垂眸凑近了些,轻嗅花间幽夜然清香,待尽兴了,才不紧不慢叹了口气。
    “你这无礼之徒,怎敢怠慢尊主!!”
    见他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傲气,掌事女修自是愤愤不平,正欲挥起提灯,以九幽真火燃尽那人魂元,便见御天印再次出手阻拦。
    风长欢这才慢悠悠看了他一眼,凤眼眯得别有风情,淡漠中勾着魅惑的诱意,难怪当初的帝尊也会对他动心。
    御天印笑道:“好一朵妙法莲华,果真名不虚传。”
    “不论盛开在佛前的莲华,还是九幽之下的曼珠沙华,都有枯萎之日,暗香浮动的极美之物终会腐臭不堪,正如这垂死的花苞。不知夜帝是如何处置这些将死之物的?”
    御天印扬手一挥,将近凋零的花瓣倏然挺立,方才还呈现暗色,转眼间又恢复到多时之前的艳色,于萧风中不住摇曳。
    “那便让它回到盛开时,这有什么难吗?”
    “人呢?”
    御天印一撩额前火红碎发,无奈笑叹:“本君对人可没什么怜惜之情,要死便死,哪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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